正文 第15章 初遇(1 / 2)

宮門口已經有侍衛備好馬車在等候了,雲兒神情淡然地走過去上車,既沒有帝姬的架子也沒有被貶黜的悲傷,放下車簾的瞬間恍惚看到完顏勉道的身影一閃而過,雲兒搖搖頭自嘲道:“怎麼會想到他?”

馬車緩緩行駛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極有節律,雲兒想著未來的日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是她的悲哀還是她的幸運?不由得憶起那首《虛花悟》:“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樹裏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就這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是啊,她不正像紅樓夢中的惜春麼,出家卻能避禍,隻是這消磨的韶華與時光又怎能補得回來?不同的是,惜春是看透紅塵才出家的,而她,修德隻是避免和親的不得已下策,雖然她認為以徽宗的昏庸和荒淫北宋注定該要滅亡,現在自己是帝姬,卻也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無可救藥的朝廷盡忠盡節,她還不至於愚蠢到這種地步,隻是完顏勉道並不是她的良人,和親也不是她想要的。心裏又何嚐不渴望這塵世中的溫暖,若是在這茫茫人海中可以遇到一個全心全意的人,她也願意陪他一生一世。她的修德,隻是一種手段罷了!其實她從內心鄙視自己這樣冠冕堂皇的修道理由,她不信佛教卻尊重別人的信仰,這樣對釋迦牟尼也算是一種褻瀆罷。

若真能躲過戰火而生存於世,也不要再見趙構了,雲兒這樣想著,畢竟那時的他已是皇帝。她的九哥哥,隻是那個能陪著她滿汴梁城亂晃的人,能夠連筆墨紙硯這樣的小事都惦記得到的人,能和她在樹下的小桌上品紫蘇飲言笑晏晏的人,經過靖康之變的那個趙構應該就是史書上所記載的宋高宗了罷,陰鷙,懦弱,膽怯的男人,自毀長城的庸主,再也不是她的九哥哥了!她明白這些,就像她在生命中所遇見的至交好友一樣,一旦不在同一個學校經曆過不同的事情之後,就失去了說“我們”的資本,隻能是各自保重各自幸福。她雖然活潑愛笑卻是冷靜而且理智的人,深知世事無常的道理,也不是沒經曆過離別,然而,終究還是忍不住淚滴一串一串地掉下來。

她掀開馬車的簾子向外麵望了望,已是來到城外。正是七月多的天氣,道路兩旁的樹木皆是鬱鬱蔥蔥,遠處的田裏尚有幾個農人在辛勤地勞作,看著這清新自然地田園風光,雲兒看了不由得心中暢快許多,長長地吐出一口心中壓抑已久的悶氣,心情也略微好些。漸行漸遠,隨著馬車的行駛,周邊景色也趨於幽靜清寂,一條小溪潺潺環繞而過,路也變得分外狹窄,剛好容得馬車通過,緣溪逆流而上,這條小路直通一片廣袤的樹林,穿過樹林不遠處便可望見一片具有佛教風格的房舍,大概就是靜心庵了罷。雲兒心內忖度。

果見馬車在這片房舍前停了下來,侍衛對她態度還算恭敬,請她下車,說道:“教主略等等,已有人進去傳旨了。”說得雲兒一愣,清陽教主,便是她以後的稱號了吧,心中百轉千回隻覺說不出的酸澀,當下便點點頭走過一旁看著牌匾上的“靜心庵”三字不語。目光順著兩旁的楹柱看過去,隻見一幅對聯是:大道無私,笑世間人鬱鬱獨行,盡將禪語諢為耳語;

高山仰止,歎鹿苑客真真一夢,直把塵心濾作清心。心中一震,自己知道未來曆史,也算在世間鬱鬱獨行之人了,來了北宋這麼久了在心理上尚且不適應這個時代的思維方式,正是“真真一夢”了!

不多時隻見庵門打開,主持帶著所有姑子出來接旨。雲兒本就知道旨意內容也就無心再聽,雖然跪在一旁卻在打量住持樣貌,臉上一團和善,是個出家人的樣子,一身灰色僧袍,顯見得因為旨意來得有些突然倉促之間來不及換衣服了。侍衛宣完旨便回去交差了,雲兒便向住持行合十禮,道:“清陽見過住持。”住持雙手合十道:“清陽師妹與貧僧同輩,不必如此客氣,叫一聲師姐便可。既然聖意叫師妹在此修德,不可心生它意,看待往日繁華如過眼雲煙方好,需靜心修持,如這庵名一般才是。”雲兒見住持所言在情在理,唯有答應“是”一字。因是奉旨修德,住持便讓她住了一所極僻靜極清幽的小院子,被褥簡樸亦是極幹淨,庵內眾尼皆是安分良善之輩,雲兒便在此安心住下,也不與眾女尼交往,隻在院中停留。每日除早晚課外便是抄誦佛經,住持儀元三日與她講一次佛法,因聖旨上說的是“修德”,因此雲兒並不穿僧袍,也未剃度,隻穿素衣帶發修行,因在宮裏被禁足的幾月中已磨出心性,因此也能耐的住性子聽她講解,時日久了竟也感興趣起來,不明白之處亦與儀元討論一二,漸漸的性子也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