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會想讓師父當罪人的吧!”大師兄亦是見縫插針,偏幫師父,我卻斷斷不會如此輕易地就與他們妥協了去,便又咬唇悾然道:“大師兄與師父都斷言我他日會後悔麼?那如若三五年之後,我心依舊,又當如何?”
“這……”聽我如是說,大師兄亦是麵露難色,隻聽師父悄聲笑道:“你心依舊麼?好啊!到時為師便允你二人成婚,親手為你做嫁衣!”
“師父!”曲師哥聞言旋即便變了臉色,也不顧四下還有重陽伯伯與林姐姐二人在場,就驚呼了出聲。
“靈風,你陳師弟第一日進桃花島時,為師便與他說過,桃花島門人,在外如何,我管不著,但若要我知道,有何事須鬧至同門相殘的地步,你們便都給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師父有意打斷,師兄也隻得乖乖跪下道:“徒兒不敢!”
“三年前你小師妹無故斷發,我念玄風年紀尚輕才不作責罰,然你為長兄,若然遇事浮躁,先起波瀾,怕我這裏也是容你不得!”他一言出,便叫我們如驚弓之鳥一般誠惶誠恐,至於惶恐,我三人中自是大師兄最甚,畢竟我們確實誰都比不得他對師父的尊敬……
“師父恕罪!”但聽得我那曲師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如今,倒真像是個同門共苦的模樣了,當下我三人一齊跪地,又有外人在側,師父臉色自然不好,眼見師父無聲沉默,怕是有意叫我們難堪,然他秉性,一向護短,且最厭旁人在他麵前指手畫腳,如今雖無人淩駕他之上,但到底阿沅這個小輩還在這兒,為恐夜長夢多,我又大義心起,便凜然開口道:“師父,一切皆由徒兒而起,與人無尤!”
“你倒是會擔當!然你問問他們,他們是否願意領你的情?”他一手指了我那兩位師兄,頗不平靜地如是說,聞言我也是氣上心頭,便也再顧不得那些個顏麵禮數,衝口便言道:“徒兒不用問,徒兒自知,大師兄與您從來同心同德!”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當即便惹得師父青筋暴跳,登時怒喝道:“放肆!誰縱得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給我滾回去!”
“是!”話落我便已一個仰身,朝後滾了開去,頭顱起伏間,沉重心事蹁躚,不知綿延了幾十裏,才蜿蜒邐迤至了我那竹屋門前。
起身時已是天旋地轉日在中,我平生不曾有過這般韙人經曆,一路打滾而來也實是疲憊不堪心力交瘁,想起方才來時路上的花花草草,影影綽綽間吹來的和風撩起的我的長發都無不繚亂著我的心我的眼,我來到這裏已近六年,六年間我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生了依賴生了祈盼,我望它們安好,冀它們平安,到頭來,最先不安好,最先不平安的卻竟是我自己……
“超風與他師哥玄風有情,若是來向我稟明,求為夫婦,我亦不至於定然不準,何必幹冒大險,逃出桃花島去?總是我生平喜怒無常,他二人左思右想,終究不敢開口。”不知為何,我竟忽的想起了那麼一段話,這段本該在我死後,師父才有的覺悟……
“你當真瘋了不成?島上一路奇玉怪石,磕著碰著了可怎麼辦才好!”還不等我吐納吸氣調理,便已迎來了我那陳師哥的身影,見狀我雖有不安卻也隻能勉強穩住身形向他調笑道:“那麼緊張作甚,左右有你後半輩子相陪,莫不是我殘廢了,你便會把我委給別人,推得一幹二淨了麼?”
“你說什麼胡話!我怎麼可能……”唯恐他長篇大論我便趕忙堵道:“好了好了,我不亂說了,可你也講,那一路的奇玉怪石,就是磕著碰著了,那也算我的福氣不是?”
“小師妹!”他氣結不語,我卻是語笑嫣然:“好了好了!這回是真的,我不說瞎話了!”我伸手作發誓狀,以為能博取他一笑,然他陡然間握住我手腕,到實在另我始料未及,隻見他微微搖頭,又輕笑出了聲,半晌強逼之下,才作出一副悲天憫人,慷慨就義的模樣道:“八張機,北雁南飛共結縭,崖蕬叢生枝連理。吾心如一,望卿不棄,結發同枕席。”
“詩是好詩,就是吟詩人實在無趣,竟如此哭喪著臉,當真掃興!”我意興闌珊著甩開他的手,又踱步至一旁,回頭時瞥見不遠處,老樹斑駁,風移影動,我眼簾一闔,再睜開時眼中卻已褪去了笑意,緩緩走回他身邊,眸中是說不盡的柔情:“師兄!為我忍耐三年,到時等師父也有了妻女,他就沒那閑工夫來管我們了!”
那日之後,師兄果真不再與大師哥爭執,想來隻要他不意氣用事,我便還能在這兒桃花島上偷得浮生半日閑,師父也有月餘不曾喚過我了,我不用去他房裏弈棋,倒也空閑許多,有時悶得發慌了,便帶上阿沅,往那試劍亭中撫上一曲,說來師兄送我的琴,也總算是物盡了其用……
隻是其後一日,林姐姐突地上門,與我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當真叫我痛快不起來……
她那日也不知是怎麼了,我本以為是她又受了王重陽的氣才上我這兒來尋暖語作慰,可看了她臉色卻又仿佛不是那麼回事兒……
那日她噙笑傾城而來,卻蹙眉失望而歸,想來我是責無旁貸,然,就算她句句在理,抽絲剝繭相解析,我亦無法認同……
“為女子者,誰不想要個好夫君,你若問我什麼樣的夫君才算作是好夫君,我想我大抵是答不上來的,隻是我想,若有一人,願意無條件無時限地來寵縱與你,則該當算是良人了吧!”時下我並不知她所來為何,如若不然,如若我一早知道,她之後所要談及的人和事,我必當一早防範,定不給她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