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說呢!想想爺頭一次進這兒媥雨樓的那會兒!那麼多人他連一眼都沒瞧!卻獨獨喝了雨柔煮的一壺清酒!”
“是啊是啊!每回爺來咱都是敬而遠之的,那些姑娘們又都是些個庸脂俗粉,哪兒能入得了爺的眼!也隻有雨柔才敢接近爺!”
“可不嘛!難怪爺隻喝雨柔沏的茶啦!”
“咳咳……咳咳!”許是聽得太過入迷,才叫我被那桂花糕嗆著了都不自知,我急急忙忙地捂了口,重重拍著自己的胸脯。
“你沒事吧!快喝口水!”身旁人一邊兒輕撫著我脊背,一邊兒遞上了杯茶水如是說道。
我匆匆接過了那水便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又幹笑著看她道:“我要有師母了?”
“你別聽他們瞎說!爺對我並沒什麼的!”她微苦澀地牽了嘴角如是向我道,聞言我便立即反駁了她道:“怎麼沒什麼!他住聽雨軒!”
“什麼?”她一驚,好似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然而我知道,她,站在我麵前的這個人,她是喜歡師父的!不論是方才那抹愛而不得的苦笑,還是現在這雙流光溢彩的眼睛都一樣向我說明了,她是喜歡師父的……
“他住聽雨軒!偌大的媥雨樓那麼多座閣宇,他偏偏選了聽雨軒!”我歪了腦袋看她,頗帶些悵惘之意地如是說道,話一出口我便立刻抬了手撫頭,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悵惘?為什麼是悵惘!思緒一亂,我便再沒了方才幫她分析時的冷靜自持……
“那是……”她好像在向我解釋著什麼,可我卻無心去聽,隻愣愣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不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我要有師母了!我就快沉冤昭雪了,到時候,到時候桃花島上就再沒人敢來跟我說那什麼狗屁不通的葉小未成蔭了!也再沒人敢明裏暗裏地跟我瞎扯些昏誕了!
“雲柒不在,你們便都忘了這媥雨樓的規矩了?”
“爺?爺恕罪!求爺寬恕!小的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雨柔姐一開門,便見得了這麼一出跪地求饒的戲碼,被跪的人自然是師父這個俯瞰者,而那些跪著的麼,想必便是媥雨樓裏那些吃飽了撐得沒事做成天就愛到處說道的閑人了……
“爺!他們隻是平日裏閑慣了這才敢來討爺的嫌!雨柔惶恐!竟被作了這討嫌之人中的始作俑者!還請爺恕罪!”雨柔姐彎了身子欲要跪下,卻見師父一個彈指正中她膝蓋便將其給“抬”了起來……
“爺?”雨柔被迫起了身,便有些疑惑地看著師父,卻見他一臉正色道:“媥雨樓不是我當家!你這雙腿,就算是跪,也不該跪我!”說罷便見他臉色一寒道:“讓他們都下去!”
話落便見雨柔姐朝著底下人使了個眼色,於是,這麼些個烏合之眾們齊齊顫聲道了句“小的告退”便紛紛作鳥獸散了……
“我們也回去吧!”我看了看仍自低著頭的雨柔姐打著哈哈如是道。
回了聽雨軒後我便再不敢耽擱,雨柔姐也不知是她本身內斂還是因了別的什麼,總之之後不論我手下動作如何,她都再無一句多餘的話了……
“脊中!”師父一麵優哉遊哉地撥開了茶盞的杯蓋又輕輕地朝裏吹了口氣一麵對我下達著指令。
我雙指微凝,猶疑著劃上了雨柔的小腹,卻在見了他雙眉微蹙之時趕忙又移上了三寸……
“投機取巧!”他眼皮一掀便輕嗤了聲如是說道,聞言我便又信手拈了塊芙蓉糕放至了嘴邊與他道:“師父此言差矣!是林朝英前輩告訴我說,脊中穴位在女子左腹處的!”
“她指的是你左腹吧!”他嘴角一抽便剮了我一眼地如是道,我正回味著他這話的意思,卻見他擱下了那茶杯繼而道:“回頭該叫那王重陽管管他這老婆了!好的不教盡教些壞的!對的不教淨教些錯的!”
“額!”我瞪大了眼睛看他,微有些錯愕,卻聽他又說:“你可累了?若是累了,休息片刻再繼續也可!”說著便見他一個抬手撥了那玉簫出來把玩。
我做賊心虛般地低了頭踏著小碎步子來到了雨柔姐的身邊,用著隻我與她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不懷好意地向她笑道:“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難怪師父會作那碧海潮生曲,原竟是為了你!”
“莫要胡說!”她撞了撞我胳膊低咒了聲,又凝著眉看我微微搖頭,我這才想起,依師父的耳力與內力,應是沒什麼話能瞞得過他的……
“咳!我什麼都沒說啊!我隻是說,舜欽好詩,好詩舜欽!”說著我便將手中的芙蓉糕送至了嘴裏食了起來,卻不想下一刹,近身周遭就好似是被一股無形的氣場給包被了在內似的!案前人手握成拳,一緊再緊,竟就將那玉簫給碾成了粉末,他五指攤開,那粉末,便化作了是一縷青煙隨風而逝了……
“爺!”我呆愣在原地,看著他,想說話卻又是如鯁在喉地發不出聲來,隻見雨柔緩步上前又曲腿跪下喚了她認錯道:“雨柔知罪!”
不對!這又不是她的錯!她知什麼罪!
“不關雨柔姐的事!話是我說的,師父要罰的話,就罰我一個好了!”我邁了步子走上前,也跪了下來。
“我以為是老七沒管好他這兒媥雨樓,卻不想我也同樣沒能管好你這兒徒兒!”他神色冷峻地看著我,隨即又轉了視線看我身旁人道:“既知罪,便自行去規方閣領罰!”
“是!”雨柔姐說著便欲要起身,卻被我趕忙攔了下來道:“你且等等!你什麼都沒有說!幹嘛要替我頂罪,又是知的哪門子罪?就算是罰,也該是罰我!我隨你去規方閣!”
“姑娘並不是這媥雨樓樓中之人,又怎麼能入規方閣受罰呢?”她鉗了我手臂用力握了握,我知她是不想我再出聲,卻見她又俯下了身子向那人道:“雨柔告退!”
臨走前,她還彎著嘴角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用擔心,很多年後的我,每每想起這一刻,也還是會不自覺的心酸……而此刻,我看著她嘴邊漾開的輕輕淺淺的笑,看著她為了寬我心,而對著我那樣柔和地笑,看著她那樣對著我笑時嘴邊暈開的兩個梨渦,我發自內心地想,或許,若她真成了是我師母!那也是好的!
目送著眼前人出了房門之後,我這才轉了頭去看師父,隻見他麵無表情地正向我走來,他走至我麵前,隨手取了塊芙蓉糕放至唇邊啜了口道:“恩!味道尚可!”見他雲淡風輕地點了頭如是道,我本也有些發慌,卻見他三兩下地就解決了手上糕點朝我道:“可能繼續了?”
“啊?”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心裏微微發緊,卻聽他無所謂地道:“反正餘下的穴道也不是什麼大穴!你若有自信,為師不驗也罷!”
“不是大穴……那……那我若失了分寸,下錯了手,又當如何?”見他確實沒有發作的跡象,我這才張了口如是問他道。
“那便要看你下手的對象了,若是他根基深,自是不會輕易就被你治住,若是尋常人,也左不過是個傷筋動骨!不過,現下雖是這般,可若往後,你內力漸剩,指力便也就不是這麼個說法了!”他轉了身重又坐了回去,撥了茶扇輕抿了口茶,才緩緩啟唇如是道。
“那怎麼行!若是尋常人,傷筋動骨便是一百天,更遑論是旁的什麼後遺症?師父還是繼續驗吧!”我恭恭敬敬地俯下身來向他作禮,卻聽他問:“你要為師如何驗?”
“師父讓雨柔姐回來吧!徒兒保證再不亂說話了!”我斟酌著開口,小心翼翼地如是道,見他良久都不言語,我便又挪至了他身邊,抱怨著說:“她並沒有說錯做錯什麼!師父這麼罰她對她不公平!”
“我並未向她言明需受何等懲罰!她若當真有心受罰,也不過是跪上一兩個時辰!若她無心,雲柒不在,這規方閣,也還不是一樣,她說了算?”見他眉都不挑一下地如是道,就好像跪一兩個時辰是多簡單的事情一般,想至此處,我便不由地為雨柔姐抱不平道:“師父!你若真不拿自個兒當是媥雨樓的主人,方才便不會叫了雨柔姐自個兒去領罰!隻是師父這般不講理也不怕雲世叔知曉之後生氣麼?”
“若不是你鐵了心思要來這兒!你以為我還願意踏進這兒媥雨樓一步?”他冷了臉看我,我便也不敢再多言,卻聽他又道:“你沒必要為她感到意難平!這兒媥雨樓上下,還沒有誰是敢難為她的!她總不會傻到跟自己過不去!”聞言我便當下舒了口氣,卻也不免心生疑惑:這兒媥雨樓沒人敢難為雨柔姐的麼?那她又作什麼要去那規方閣裏罰跪呢?
“你還練不練了?不練的話,趁著天色尚早,為師便帶你回島了!”室內靜謐的氣氛冷不防地被他一語擊碎,我嘴一張,還沒緩過神來,話卻已是出口了:“練!如何不練?”
“隻是,師父不放雨柔姐,難不成……是當真要讓徒兒在您身上試法麼?”
“你眼神兒向來就不大好,若是再看斜了穴位,白叫人家落下了什麼病根兒,那可就不太好了!”他略略沉吟了一會兒如是道,聞言我便當即炸了毛朗聲問:“你說什麼?你說我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