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教樂坊(3 / 3)

麥提亞見憶之不說話,又道:“對了,還有你那位情郎,文家二哥。”

憶之不覺望向了她。

麥提亞淡漠道:“你下落不明,他極力尋找你,隻是在將要潛入地下城時,跟在他身邊的那老翁把他敲昏,口裏念著說道‘你外祖,母親培養你不容易,你不能冒這個險,該做的我們也都做了……我到底還是吃著他們賞的飯,我也無法。’然後就把他扛走了。”

她又望著憶之道:“先時,我還感慨,你們這樣的人,平日雖富貴,關鍵時候到底不能為自己做主。如今看來,對他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憶之隻覺猶如萬箭攢心,一時眼眶裏盛滿了眼淚,她笑著眨下兩滴淚珠,說道:“如此才好,上天果然還在眷顧著我。”她垂著淚,千愁萬苦湧上心頭,忙又強按了下去,不去多想。

麥提亞歎了一聲,說道:“人啊,是不能想太多的,譬如蘇緲緲,她就是想得太多,太細,才橫生出的怨念,又非要讓你們都不好過,可最終,她真正毀掉的是自己,你不好了,旁人不好了,與她什麼幹係,她難道就好了?她還是不好的,並且隻會越來越壞。”

她又問道:“我卻不懂你,你明明可以趁機逃走,又委曲求全,是為了什麼?”

憶之緘默了半日,說道:“我曾聽我父親提起,夏軍攻打角廝羅,侵占祁連山,為的是阻斷宋國收購戰馬的途徑,近年來,又頻頻在邊界試探宋軍,恐怕早存了侵犯之意。自從先皇與遼國簽訂‘澶淵之盟’,宋軍享三十年太平,又恐前朝之禍,使文官製約武官,崗位頻繁輪換,致使將不知兵,兵不知戰。夏州人天性驍勇,且馳且射。

況且我昨日冷眼看來,群臣之中,不乏中州人、回鶻人及吐蕃人。他們在大宋臥底多年,又有中州文臣相助,偏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倘若真的打起來,豈不如那砧板上的肉兒,任人宰割。”

麥提亞嗯了一聲,又問道:“可憑你一己之力,又能做什麼?”

憶之呆了半日,堅定道:“能做什麼就做什麼。”

麥提亞笑了笑,說道:“從前我瞧不上你們這些仕女,如今,你倒讓我佩服。”

憶之隻覺信念波濤洶湧,再不會有任何邪念能夠動搖。她又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我已經恢複記憶的?”

麥提亞道:“昨日,你在許多西夏文與漢文雙語的書籍上悄悄做了標記,再是今日,你不留神唱了你父親的詞。”

憶之輕歎了一聲,說道:“可見我做的還不夠圓滿,說起來,今日實在是疏忽,隻怕不止被你發現了痕跡。”

麥提亞忖度著說道:“可是那位吳先生?”

憶之點了點頭,說道:“你能查到他的來曆,秉性嗎?”麥提亞道:“你今日也見到了,那支回鶻商隊裏的女子都留在了教樂坊,或許通過她們能打問到一二。”

憶之蹙眉道:“她們是否可信,倘若走漏風聲可就……”

麥提亞說道:“姑娘可還曾記得否,在那村莊裏,姑娘問我為何不離開,我同姑娘說的那席話。”

憶之一麵回想,一麵點了點頭,麥提亞笑道:“那是她們姐幾個的故事。”

憶之隻得苦笑,又問道:“今日殿裏來了哪些人?”

麥提亞道:“來了不少人,隻是聽不清在說什麼,唯有野利氏的兩位將軍,還有殿前指揮使蘇努爾和右廂監軍使嵬名山予,兀卒同他們爭吵時,聽了一耳朵。”

憶之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麥提亞道:“野利氏的兩位與蘇奴爾都是勸諫兀卒不能留你,監軍使則是勸兀卒不能打宋國。”

憶之沉吟了半日,說道:“那位監軍使,倒是值得冒險交涉一番。”忽聽衣袂簌簌,又伴有銅鈴作響,憶之與麥提亞對望了一眼,麥提亞站起身來。

左右各有一名宮人撥開垂幔,鉤掛到繡柱上,元皞闊步而來,身後跟著兩列宮人,托著衣裳,妝奩匣子,金銀釵鈿,花兒朵兒,香薰一應事物。

憶之對元暤笑道:“往後我還能去教樂坊玩嗎?”

元暤踏著台嘰上來,背身在床邊坐下,側過臉對憶之說道:“我以為你不喜歡那樣的地方?”

憶之納罕道:“為何不喜歡?”

元暤呆了半日,說道:“閑時你倒可以去玩一玩,不過有些時候你不能去。”

憶之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道:“吳先生常常會在那嗎?”

元暤蹙眉道:“你問他做什麼?”

憶之道:“這個人無趣,今日他若不出現,我才玩地高興呢!我巴不得他別來。”

元暤說道:“那也好辦,你往那兒去時,就叫他避開。”

憶之見探不著端倪,也不敢再問,隻能作罷。

元暤又道:“這幾個宮人,留下給你使喚。”

憶之呆了半日,問道:“到底供我使喚,還是看著我?”

元暤溜了憶之一眼,朝宮人擺了擺手,宮人們會意,將飾物留下,退了下去。

元暤見眾人退去,這才說道:“先時在小村莊裏,你也說了自己朝不保夕,這一會怎麼又不怕了,還要四處亂跑。”

憶之輕哼了一聲,蜷著身子側躺在床上,手臂曲折作枕頭,微眯著眼睛,說道:“生死有命,閻王爺要來收我時,可不看我怕就饒了我。”

元暤挪了挪位置,低下頭,正要薄責,憶之驀然狡黠一笑,湊到他的麵前,說道:“你回來找不見我,是不是嚇壞了!”說罷,又咬著下嘴唇皮兒,瞅著他。

元暤用鼻息歎了一聲,沉著臉不說話。

憶之笑著去摟他,又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口,說道:“隻要你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元暤沉聲道:“野利一族四處奔走,結黨群起,逼著我殺你。”

憶之心內一沉,訕笑了笑,說道:“沒事,實在不成,就殺唄。最好是一杯毒酒,不疼不癢,安詳地睡去,還能留個全屍。還要記得將我的屍首放在一葉小舟上,順著額濟納河向東流,我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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