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金風忽入夜 中(1 / 3)

夏麑讀罷,一時驚異莫明,喃喃道:“原來那日失火,竟是遭人構害的麼?可主使之人怎會是公孫將軍,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李朔思道:“果然孩兒也有疑慮麼?孤也覺得公孫將軍不似這等之人。”夏麑隻是搖頭,一似自言自語,道:“公孫將軍原是我的授業恩師,父王教我自從他學習兵法。可將軍始終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一時間心亂如麻,渾不知所以。

李朔思看著夏麑,心中不忍,道:“此事孤也知之不詳,未敢妄下論斷。孤倒忘了問了,孩兒今來見孤,不知有為何事?”夏麑默然良久,仍無法平息內心,道:“孩兒流落他鄉,原本一心所思,便為還歸舊宮。所以才……才來……哪……哪知……”言猶未畢,便又想起先父,聲音嘶啞,哽咽不能續言。李朔思摸著他的額頭,聲勸慰,道:“好孩子,任誰都有這麼一的,躲也躲不過去。即便孤家的先王,也是早早地便離我而去了,雖然如此,孤也還是努力活到了今,也交往了許多朋友,包括你的父王。人都想長生不老的,可誰又能做到?然而反過來一想,世間萬類的生生不息,本身不就是一種永生麼?若你是孤的孩子,孤便別無所求,唯盼你能將思念放在心裏,並時常會心一笑,那才是孤最願意看到的!”著為他擦了擦淚水,語聲溫柔,道,“別哭了,好麼?”

夏麑睜大了眼睛,印象之中,仿佛從未有人跟他這麼過話,怔了一怔,道:“殿下。”李朔思為他理了理鬢發,道:“你看,這樣不是好多了?唉,對於令尊之事,孤也深感抱憾,未意能再見孩兒,著實令孤家歡喜,若你能從此留在孤的身邊,不知該有多好?無奈乎人心思舊,而以觀孩兒之心,想必卻更願返歸故裏罷?”夏麑聞言,知他是在表明心意,希望自己就此留下,不要離開,心中雖然感激,但終究還是道:“殿下美意,孩兒心領。隻是煢煢我身,未敢忘家。”

李朔思聽他仍是婉言謝絕了,隻得輕歎一聲,然而轉念一想,卻又十分欣慰,道:“孩兒孝心在懷,是孤家唐突了些。自令先君亡故之後,孤也時常望月遙祭,但仍始終覺得欠懷,如今想來,是到了孤該去令先君陵前親自祭奠一番的時候了。”夏麑心中微訝,道:“殿下……”眼懷感恩之色。李朔思道:“孩兒不必如此,這本是孤分所應當的事。”

這時門外奏道:“稟大王,有記室參軍唐拱持京司公文一份,伏請大王批閱。”李朔思微微一愣,道:“京裏來的文書麼?何不先交與先生看看,教他轉呈孤便是。”一旁的近侍忙道:“大王忘了麼,先生目今正下視地方,尚未歸來呢!”李朔思恍然道:“是啊,孤竟差些忘了?”左手輕抬,“教他遞進來罷。”門外當即傳令,須臾走進一個文官,將公文呈上,道:“請大王堪閱。”李朔思眼見並非急件,淡淡伸手接過,啟函一看,卻不禁欣然,喜道:“原來東路叛軍渠首終於被俘獲了麼,這可太好了!”近侍們聞聽此語,無不喜形於色,互相目視,皆都為之歡喜。參軍唐拱上前一禮,道:“啟奏大王,雖渠首已俘,但殘兵猶存,是以朝廷要我等諸藩各州心戒備,捉拿竄逃入境的叛軍殘餘。故還請大王示下!”

李朔思點了點頭,道:“孤也看到了,所以你才來找孤批示的麼?”唐拱道:“正是。”李朔思暗暗頷首,將公文折好放回函中,隨即走到案前提筆寫了一封敕令,交與他道:“依令執行罷。”唐拱再拜道:“是。”俯身接令退下。

李朔思剛要放下筆來,門外又道:“啟稟大王,萬壽宮乙真人弟子求見,並呈今歲所錄教籍一冊。”李朔思微微一愕,道:“先生平日,也要管這些事的麼?”近侍道:“回大王的話,但凡各地宮觀廟宇布道授籙,皆需由朝廷統一發放券牒,最後彙集一冊,再一並上交朝廷的。究竟國法至上,無論何宗何派,概莫能外呢。”李朔思道:“這個孤倒也知道,隻是連這些事也要親自過目,先生他應付得過來麼?”近侍道:“這……奴婢就不知了。。”李朔思搖了搖頭,道:“便請真人的弟子進來罷。”傳喻官領命而去。

李朔思轉身朝夏麑招了招手,道:“孩兒你過來,孤家這裏事情不少,看來一時還不能陪你話了,孤先教人帶你去休息罷。待孤處理完手上事務,就來找你。”夏麑道:“孩兒明白。”李朔思即命近侍帶他返回館舍。

不移時,傳喻官引著一個道士走了進來,上前參拜,李朔思教:“免禮,真人叫你前來,是有何事麼?”道士道:“稟告大王,不是道的師父,而是師府的掌教師有話,教道的師父代為轉達給大王,然而師父又暫不得空,無法當麵傳達師爺爺的話,是以又叫道趁此機會來告知大王一聲,好教大王先有個應對。”李朔思心道:“怎麼繞來繞去的?”道:“你且來。”道士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前不久時,也就是最近幾日,師府的師爺爺夜觀象,發現東南忽有異氣橫亂,擾動角亢二宿,其兆不明,又見大王命星疑似有東傾之象,師爺爺覺著事情有些古怪,剛巧道的師父又在山上做客,為防萬一,便囑道的師父告勸大王一聲,要大王最近不要東行。”近侍們聞言色變,斥道:“你這道士胡什麼呢!”李朔思心下一驚,麵上仍故作鎮定,道:“即便如此,若孤家仍執意要東行呢?”

道士道:“請大王最好不要這樣,師父了,大王若是覺得煩悶,可以到萬壽宮去坐坐。然大王若仍還執意要去,道這裏另有辟邪靈符一張,隻需帶在身上,可保殿下此行無虞。”李朔思道:“原來你帶了護身符給孤家麼,怎麼不早?”道士便將靈符取出,呈與李朔思。

李朔思接了過來,心收藏好,道:“孤也許久不曾拜會令師了,隻是近年俗物纏身,鮮有閑暇,還請代孤家謝過令師罷。”道士道:“是。”李朔思道:“那麼你還有別的事麼?”道士道:“沒了,道也該道辭了。”李朔思點了點頭,看了身邊近侍一眼,道:“帶這位修士下去領賞罷。”道士聞言忙道:“師父了,此符乃是贈與大王的,不能收取資費。”李朔思道:“這樣啊,那吃些素點總不礙事罷?”道士道:“這個師父倒沒。”李朔思便教近侍取些細點與他路上食用,道士連忙謝過,再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