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瀾後來又出了幾次貝子府,都是弘暟要出去玩,吵著完顏汐若讓如瀾跟他出去。完顏汐若見他和如瀾親近,再一個是怕弘暟身邊的小廝不懂事看不住他,便允了。奇怪的是每次他們出去都會遇見十七阿哥,如瀾隻道是碰巧,見到就行禮請安也沒往別處想。弘暟自那次在客如雲酒樓聽了胤禮說的奇巧事,一見麵就纏著人家講故事。講故事不可能當街講,勢必找個地方坐下來,於是,胤禮又帶著她們上茶樓,有時竟還去逛戲園子。
如瀾和他們在一起時很安靜,隻是靜靜地聽著胤禮說話,聽到有趣時她也會抿嘴一笑。胤禮講故事時總是神采飛揚,妙語連珠,弘暟往往聽得入神,歪著腦袋,微張著嘴,烏溜溜的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胤禮。如瀾這時總會禁不住想到他的阿瑪十四爺,十四爺處理軍務時,臉上的神情可是千變萬化的,那像他那樣愣愣盯著人看呢。
想到胤禎,如瀾又憶起她在西北行轅的生活,十四爺一會兒冷漠,一會兒霸道,一會兒又溫柔,令人猜不透他是心思。這個十七爺更奇怪,臉上的神情永遠是淡淡的,如瀾每次回頭都能看到他淡淡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眼神,更令人猜不透。難道皇子都是這樣麼,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他們不累嗎?
十七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總是溫和地笑著,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如瀾,把如瀾看得麵紅耳赤,如瀾甚至覺得十七爺眼裏像藏著火焰,能隨著他的目光熱熱地烙在她身上,所以每次視線與他相撞如瀾馬上別開眼,否則,她會全身不自在。不管如瀾怎樣躲避,胤禮依然笑嗬嗬。
“瀾兒,試一下這金桂卷”
“瀾兒,這是核桃酥,招牌點心,來了一定要嚐嚐。”
“瀾兒,你愛吃什麼就點吧!”
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令她受寵若驚,十七爺為何會對她那麼好?好得連弘暟都吃味了,總說十七爺不是請他上茶樓,而是請如瀾;說十七爺的故事不是講給他聽,是給如瀾聽,說他不過是沾了如瀾的光而已。每每這個時候如瀾就會滿臉通紅垂頭不語,而十七爺則是嗬嗬直樂,不惱也不怒。
轉眼間,又到了西風緊,北雁南飛的季節。以前在鄉下,如瀾是最最喜歡秋天的,那田野裏金燦燦的一片都是壓低了頭的成熟麥子,隻要一看到那片金黃就曉得秋天來了。可這京城裏哪來的麥子,不是高牆就是樓台,能分辨秋天也就是那一地枯黃的落葉。她記得高天賜教給她的詩裏有那樣的一句“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好像就是寫秋天的蒼涼。
如瀾一點都不喜歡京城的秋天,整日下著綿綿細雨,那風也是如此冷硬,不如春的柔和,不如夏的狂放,也不如冬的凜冽。院子裏的落葉怎麼掃也掃不完,隻要一陣風來,就如那蝴蝶一般漫天飛舞,旋轉,飄落墜地,滾入院子的每個角落,使惜晴院平添了幾許蕭索。
看著滿地的落葉,如瀾才想起這已經是秋天了。秋天了,西北那邊一定已經冷了吧,他還好嗎?如瀾記得和十四爺認識就是這個時節,一場暴雨,十四爺如戰神從天而降,一鞭子把輕薄她的歹人卷上半空;山神廟中十四爺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府裏的奴才夠多了,不需要你來伺候。”她還記得那個午後,在西北大營,獵獵西風中,十四爺身著鮮明鎧甲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身後的紫紅披風在西風中猛烈飄晃,舞動!
秋天來了,該結果的已經結果,沒有結果的受那冷硬的秋風蹂躪,隻能惆悵落地,愀然歸去。就如那滿院的落葉,曾經蔥蔥鬱鬱,一經秋風那無情的手,便隻有歸於黃土的結局。不甘,怨恨,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