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方蓁再次出門。
詩會上,兩個男子在鬥詩,誰也不服誰,鬥的臉紅脖子粗,引了不少人觀看。
方蓁在周圍轉了一圈,沒尋到喬安,心生失落,也沒心思再看,帶著傘往回走。
走到樓梯口時,一夥計肩膀上扛著一匹綢緞,聽到有人喊他,猛然回頭,肩膀上的布匹向著方蓁掃過來。
方蓁低著頭心思恍惚,直到柳兒慌急的喊了一聲“小姐”才驚覺,眼見布匹要打在自己臉上,下意識的向後一揚,身體失去平衡,頓時向一邊歪倒。
“姑娘,小心!”
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的托住她的身子。
方蓁半倚在那人手臂上,倏然回頭,頓時目光微微一喜,
“是你!”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都笑了起來。
喬安放開女子,退後一步,淺笑道,“好巧!”
女子麵紅如霞,心頭似揣了隻兔子,跳的她有些心慌,忙將手裏的竹傘往前一遞,“我、我是來還傘的!”
喬安愣了一下,笑道,“一把傘而已,不必還了!”
柳兒在一旁笑道,“我們家小姐為了還傘,今日已經是第四日來商行尋找公子了!”
女子越發的窘迫,抓著傘的手隱隱發白。
喬安眉心一動,看著女子的模樣,
心中已經有幾分了然。
然而女子的愛慕並沒有讓他覺得反感,心底反倒漾起幾分柔軟,不由的溫淡笑道,“沒想到一把傘給小姐帶來了這樣的困擾。”
方蓁搖頭,“沒有,借的東西,總要還了才能安心。”
喬安把傘接了過來,聲音溫潤如玉,“讓小姐跑了幾趟,實在過意不如,不如請小姐喝茶恕罪。”
方蓁抬頭看著他,幾乎就要點頭答應下來,卻最終搖了搖頭,“多謝公子,但是你我素昧相識,結伴而行恐、恐公子夫人看到會誤會,還是不必了!”
她不想做人妾侍,所以即便心動,也不要和有家室的男子有牽扯。
執意的想還傘也是想斷了自己的念想!
喬安突然笑了,“我未成親,何來的夫人?”
方蓁驚愕的看著他,眼底漸生歡喜,一層層漫上來,刹那間,滿心喜悅。
“現在可以請小姐喝茶了嗎?”喬安笑聲道。
方蓁抿唇垂眸,緩緩點頭。
兩人在商行對麵的茶樓坐下,夥計認識喬安,立刻恭敬上前,“安爺來了,今日喝什麼茶?”
“碧螺春!”
“好勒,馬上就來,安爺慢坐!”
茶樓隻坐著寥寥幾人,靜謐清雅。
方蓁問道,“公子姓安?”
喬安不置可否,問道,“還未請教小姐貴姓?”
“方蓁!”女子大方道。
喬安微一沉思,問道,“朝中禦史台長史是小姐何人?”
“正是家父,安公子認識?”方蓁溫婉輕笑。
“沒見過,聽說過!”喬安道。
茶水上來,兩人從午後一直坐在傍晚,談笑晏晏,興趣相投,雖才隻見過兩麵,卻如相識了十年的故人。
從茶樓出來的時候,晚霞已經鋪了半邊天空。
柳兒正在方府的馬車前等著。
兩人互相道別,方蓁緩步往馬車上走,忍不住回頭道,“以後、還會見到公子嗎?”
喬安輕笑,“若是有緣,一定會的!”
方蓁唇角彎起,微一點頭,轉身款款向著馬車去了。
喬安回到家裏,胡大炮和阿樹都在,兩人皆是一臉沉色。
“怎麼了?”喬安緩步進了花廳,淡聲笑問。
“安爺,大當家說是有了長公子的消息,和上官雲坤一起走了,可是都七八日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胡大炮擔心的道。
“是我糊塗,當時應該跟著大當家一起去!”阿樹悔恨的拍了一下桌案。
“不用擔心,若是幾日內回來,可能是沒找到,可去了這麼多日,反而是好事,說明大當家已經見到長公子了!”喬安淡聲分析道。
阿樹緩緩點了點頭,“安爺說的在理,可是大當家和長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胡大炮道,“長公子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幾人又沉默下來,片刻後,喬安道,“再等幾日吧。”
他這樣淡定,是因為知道蘇九肯定沒事。
之前皇上也在找長公子,可蘇九離京之後,他得到消息,皇上已經停止尋找。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其實一早就知道長公子在哪兒。
皇上對他們大當家的關心比他們一點也不少,既然他沒找蘇九,說明他們當家是安全的。
……
霧山島上,蘇九已經來了四日
開始錦楓得到的消息是,布依族人乘坐的船會兩日後在霧山島靠岸,派人來島上增加補給,之後再回盛京。
可是已經四日,還看不到有海船靠岸。
錦楓心中焦急,又派出去查探,得知海船在金麗國多逗留了幾日,所以要晚到。
他們隻好繼續等。
好在紀餘弦這段日子身體穩定下來,一連多日都沒在毒發。
紀餘弦自己卻一點也不急,每晚折騰蘇九到求饒,早晨陪她睡到日上三竿,然後一起去海邊釣魚捉蟹。
日子過的比在盛京還要愜意。
顧老迷上做飯,甚至連廚子都攆走了,一個人包攬了蘇九紀餘弦他們每天的夥食。
上官雲坤卻吃夠了苦頭,現在一聞到魚湯味就退避三裏,每天想法設法的托住顧老,然後讓廚子偷偷進廚房給他們做頓飯。
每天能吃飽飯,已經是他最大的奢侈。
傍晚的時候,霞光萬裏,鋪在一望無盡海麵上,波浪粼粼,緩緩的起伏,然後再歸於平靜。
紀餘弦一身紅袍倚坐在山石上,慵懶的抱著懷裏少女,一雙流光閃爍的長眸淺眯著,唇角噙著三分淺笑,妖冶唯美,若霞光璀璨。
蘇九褲腿挽起,露出白嫩的雙腳和一截小腿落在水裏,等浪潮湧上來的時候便用力的踢打。
海水溫暖的滾過女子雙腿,那抹溫柔便一直漾到骨子裏去,撫平塵世所有浮躁。
蘇九突然開始羨慕岸邊上的這些山石,可以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的守著這片海,日沐陽光,夜賞清月,被天地寵愛。
紀餘弦雙臂將她抱在懷裏,輕吻她被海風吹亂的發絲,笑道,“這裏比你山上如何?”
蘇九挑了挑眉,“各有各的好!”
“那等我們老了,就在山上住一個月,再來島上住一個月!”男人溫柔淺笑,寵溺的細吻她鬢角。
蘇九微微仰頭,在他下巴上吧唧親了一口,夕陽下純淨的麵孔上笑顏如花,“好!”
“我日日陪你看海,你夜夜陪我赴巫山。”男人細碎的吻落在她臉頰上,舌尖輕勾她耳垂,“今晚我們重溫書裏第五頁和第十二頁的圖畫,夫人有意見嗎?”
這幾日書裏的插畫基本都已經練了一遍,紀餘弦一說,蘇九腦子裏閃出第五頁和第十二頁的畫麵,頓時臉上微微一紅,“一副就好!”
“一副怎麼夠,為夫怕夫人不夠!”男人聲音越來越低。
蘇九鄙視的目光斜著他,“夫君還能更厚顏無恥一點嗎?”
“能,現在要嗎?”紀餘弦勾唇一笑,聲音漸轉曖昧。
蘇九立刻把他的頭推開,“別鬧!”
紀餘弦低低的笑,把她擁進懷來。
蘇九想,盛京的繁華富貴都不要了,隻要紀餘弦每日陪著她看海,她便覺得人生圓滿了。
兩人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紀餘弦背著蘇九,穿過密林往村落裏走。
蘇九伏在男人寬闊有力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紀餘弦轉頭在她側臉上輕吻,“別睡,回去用了飯再睡。”
一聽用飯,想起顧老頭“鬼斧神工”的廚技,蘇九立刻醒了盹,抱緊了男人的脖頸,撒嬌道,“你能不能下命別讓他進廚房了!”
紀餘弦輕笑,“為夫下過命,奈何顧神醫以死相逼!”
並且鄭重告訴他,如果不讓他做飯,他就活不下去了!
蘇九哀嚎一聲,無奈的趴下去。
“想吃什麼,我另讓人給你做!”紀餘弦道。
“吃什麼都行,隻要不是顧老頭做的!”蘇九立刻道。
“好!”男人道了一聲,眉頭忽然一皺,喉中有淡淡腥甜漾上來,又被他用力的忍了下去,腳步依然不急不緩的往前走,穩重依舊。
“紀餘弦,你放我下來吧,我想自己走走,否則要睡著了!”蘇九聲音輕懶,在昏暗的林子中緩緩響起。
“太黑了,還是夫君背著你吧,快到了!”紀餘弦笑道。
蘇九不再說話,安靜的伏在他背上。
回到院子裏,上官雲坤立刻跑出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顧老頭又煮了魚湯,我肯定是喝不下去了,這一次我寧願餓死也要反抗到底!”
蘇九從紀餘弦背上滑下來,“想個法子把他支開。”
紀餘弦淡聲道,“我把他叫進房裏,想辦法拖住他,上官去找廚子來重新做晚飯!”
上官瞄了一眼紀餘弦微微發白的臉色,笑著點頭,“這個辦法好!”
三人進房,紀餘弦把顧老叫進房內,上官立刻去找廚子做飯。
蘇九坐在門檻上,雙臂抱住肩膀,低著頭,用草枝一下下劃著地麵。
上官帶著之前被顧老趕跑的廚子回來進了隔壁廚房,一陣叮咚作響,很快便有飯菜香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