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一死,大當家就會暴露在眾人麵前,她身受重傷,你要她被朝廷追繳嗎?還有紀府,紀昭儀同昭王通奸,皇上刺死了紀昭儀,沒動紀府,是顧及紀府在大梁的地位,但必然對紀府已經有嫌隙。這個時候睿王若死,皇上第一個就會拿紀府開刀!若沒有紀長公子,咱們大當家的處境更加艱難,這些你們都想過嗎?”
“玉瓏郡主郡主現在是睿王妃,殺她和殺睿王是一樣的道理,也許睿王不會追究,但是雲南王和皇上必不會放過大當家。”
阿樹猛的一拳捶在旁邊的樹上,恨聲道,“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
長歡殺不得,睿王殺不得,雲南王府也動不得,他們何時這般憋屈?
“仇一定要報的!”喬安麵色清寒,“血債定要血債來償!但不是現在,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大當家把身體養好,等她好了,咱們把她受的苦,全部都還回去!”
胡大炮重重點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現在要保護好大當家要緊!”
阿樹在兩人身上一掃,正色道,“安爺和大炮如今都在朝中,以後是蕭冽的臣子,可是請兩位時刻記住,你們首先是伏龍幫的人!”
胡大炮臉色鐵青,咬牙道,“你他娘的這是什麼意思?你把老子看成了什麼人?別說蕭冽現在還隻是太子,就算他當了皇上,隻要大當家一聲令下,胡大炮我謀逆造反,絕不含糊!”
“好了,我知道你們兩人心裏憋屈,現在不是我們搞內訌的時候,伏龍幫,隻有我四人了!”喬安道。
阿樹和胡大炮兩人聞言想起長歡的事,心裏一陣發堵,他們都是一起長大的,長歡整天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蘇九,誰也沒想到,有一日會變成這樣!
“下山吧,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我們首先要振作!”喬安深吸了口氣,抬步繼續往山下走。
阿樹和胡大炮兩人在後麵跟上。
蘇九清醒以後,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不像之前剛醒的那幾日,喝了藥便昏睡。
傷口開始愈合,蘇九的臉色也漸漸轉好。
大夫人每日來陪著蘇九,幫她換衣服,擦洗身子,喂她吃藥。
她也不提蘇九的身世,隻是溫柔安靜的照顧她。
凡事親力親為,連端茶倒水這種小事都不讓下人動手。
兩人漸漸親近,蘇九知道她是蘇家大夫人,醒的那日女人說的話她也還記得。
可是關於她身世的事女人不提,她也沒再問過。
她怎麼可能是蘇月玖?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日午後,蘇九已經可以稍稍坐起來,靠在軟枕上坐一會。
看著窗外陽光明媚,繁花似錦,蘇九呆不住了,一定要出去。
紀餘弦無奈,隻好拿了披風來把她裹的嚴嚴實實,抱著她在湖邊坐一會兒。
蘇九瘦了很多,精致的麵孔被風帽遮住,隻看到一雙大眼睛分外的明顯。
而少女曾經顧盼生輝的清眸,沒有了之前的神采,變的黯然無光。
蘇九醒了已經十多日,沒有提過長歡,也沒提過蕭冽,平靜的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清風和煦,湖中碧葉連天,蓮花幽香,遠處青山起伏,雲霧繚繞,聞著山中的清新之氣,隻覺整個人都開闊起來。
蘇九坐在紀餘弦懷裏,頭枕在他胸口,蹙額道,“紀餘弦我有點熱,能不能把我帽子摘了?”
“不好!”男人緊了緊手臂,聲音低柔,“這山裏本就不必山下炎熱,風有些涼,你身體剛好,不能見風!”
他耐不住她哀求的眼神,抱她出來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蘇九聽男人聲音堅決,隻好放棄,又開口喊他的名字,
“紀餘弦”
“嗯?”男人聲音磁性悅耳,帶著不易發覺的寵溺。
“那個蘇家大夫人為什麼要來照顧我?”蘇九問道。
紀餘弦長指撫著她的臉,低頭看她如羽的長睫半垂,在白淨細膩的臉龐上落下輕顫的暗影,他忍不住低頭,靠她更近些,柔聲道,“夫君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蘇九抬頭看著他,似乎從她醒過來開始,這個男人又開始變成了她的夫君。
男人低沉的聲音已經在頭頂上傳來,
“很久以前,有兩戶人家的夫人交好。兩家相隔千裏,一次見麵時,其中一位夫人正好懷了身孕,兩人商議好,若生的是女兒,便將她許配給另一位夫人五歲的兒子為妻。”
“那位夫人後來果真生了一個女兒,應該長的很可愛,很聰明!”紀餘弦認真的道。
“到了五歲的時候,指腹為婚的男子家裏卻出了事。那位夫人要帶著女兒進京,卻被家裏的老爺和二夫人阻攔,心生毒計,讓下人將那個五歲的小女孩送走了。”
“離開的時候,女孩坐的船在河裏翻了,河水把女孩衝到河邊,被一個婦人救起來。”
蘇九臉色一白,突然握緊了紀餘弦的衣服。
紀餘弦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繼續緩緩道,“那婦人家裏窮苦,養不起這個孩子,把她送了人。女孩在新的家裏,受人虐待,自己跑了出去,後來又被一乞婆帶到了玉壺山。”
“乞婆病死,女孩進了伏龍幫,後來還成了伏龍幫的幫主。”
“十幾年過去,指腹為婚的女孩和男孩都已經長大,男孩家裏渡過難關,家世更盛從前。女孩的父親反悔悔婚的事,要再將女兒嫁進男子家裏。”
“可是他嫡親的女兒早已被他送走,還如何成親?他和二夫人商議之後,讓二夫人的女兒冒充大小姐,進京成親!”
“也許是天意難違,這冒充的大小姐剛一到玉壺山就被劫了,再後來,真正的大小姐出現,又假冒了她的身份,把自己嫁到了男人家裏。”
紀餘弦低頭,手指挑起少女的下巴,和她驚愕的雙眸對視,繼續道,“成親以後,男人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的妻子,可是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真假蘇小姐的事情。冒充的二小姐來了以後,他們被迫分開,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喜歡上了別人,心痛如絞,日夜難眠!”
“如今,總算所有的事都已經清楚,他娶的人,就是他母親為他定下那個女孩,他從來沒錯過。”
蘇九震驚的看著他,眼淚流下來,順著她蒼白的臉一直淌下,
“我、我真的是蘇月玖?”
“對,你就是蘇月玖,真正的蘇家小姐,我的妻子!”
蘇九一臉的不可置信,她才是蘇家小姐,小的時候被人所害,離開母親,到了玉壺山,做了十多年的山匪。最後卻又劫了“自己”,完成了當年的約定。
原來她的身世是這樣的!
原來她有父母,有親人,而且,一直都和她有千絲萬縷的牽扯。
“天下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嗎?”蘇九麵上帶淚,滿眼驚詫。
“這不是巧合,這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注定你是我的妻子!”紀餘弦堅定的道。
“所以,我並沒有被親人拋棄,至少我母親沒有拋棄我,對不對?”蘇九抿著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是,大夫人這些年一直在找你,隻是她沒想到你竟然到了千裏之外的盛京。”紀餘弦俯身輕吻她臉上的淚珠,唇瓣貼著她的臉,聲音柔若清風。
蘇九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山巒,眼中卻多了抹冷意。
十年骨肉分離,這筆賬,她要找誰來算?
蘇文謙,蘇林氏,蘇月秋……
還有那些背叛她的人,欺騙她的人,想要殺她的人……
她沒如他們所願死掉,就是老天還有事讓她去做!
紀餘弦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乖,回來就好,欺負你的那些人,夫君去為你報仇!”
蘇九目光淡淡,靠在男人身上,緩緩閉上眼睛。
也許是突然之間發生的事太多了,完全改變了她的認知。
她的父親為了自保,和二夫人一起串通,把她給賣了。
蘇月秋是假的,竟然還去她麵前哭訴要她把紀餘弦還給她,哭的那樣淒慘真切。
長歡,她最親的人,和玉瓏郡主一起合謀要殺她。
還有蕭冽,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轉眼便娶了別人!
蘇九腦子一片混亂,胸口又開始撕裂般的疼痛,她緊緊抓著紀餘弦的衣服,痛苦的皺眉。
“蘇九!”
紀餘弦微驚,抱著她大步往屋子裏走,顧老頭緊隨其後跟進來,問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你快幫她看看!”紀餘弦麵帶慌色。
將蘇九平穩的放在床上,她緊緊閉著眼睛,額上出了一層細汗,蜿蜒而下。
紀餘弦坐在旁邊,不停的用錦帕給她擦臉。
“她怎麼了?”紀餘弦嗓音因為緊張而幹啞。
顧老頭放下把脈的手,沉色道,“也許是落崖的時候撞了頭,也許是心脈扯動經絡的疼痛,我先給她止痛!”
說罷,他迅速的將藥箱打開,取出銀針,行雲流水般的在蘇九頭和心口處紮下去。
很快蘇九緊繃的身體放鬆,眉頭也舒展開,陷入昏睡中。
紀餘弦皺眉道,“我和她說了她的身世,和這個有關係嗎?”
顧老頭難得正色道,“丫頭現在心智很脆弱,和她的身體一樣需要慢慢調理。她本質太單純而且倔強,發生了讓她無法接受的事,需要靠她自己從魔障中走出來。”
紀餘弦低著頭,手指柔憐的撫著她的眉眼,低低道,“我的玖兒很堅強,一定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