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總覺得蘇九已經有一半屬於紀府了。
或者,在不遠的將來,徹底離開他們,變成了紀府的人。
醉酒的蘇九皺著眉喊水,長歡忙在車廂裏找了水囊,嚐了一口裏麵的水還溫著,才小心喂給她。
蘇九喝醉了酒,最愛睡覺,長歡拿了絹帕將她唇角的水澤擦下去,目光凝在她粉潤的唇瓣上,呼吸突然一頓。
少女呼吸如蘭,和著酒香,長歡本半醉的意識隻覺此時也醉的一塌糊塗,不受控製的低頭一點點靠近女子的如花的唇瓣。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早已變成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比起旁人,他才應該是最理所當然的那個。
兩人靠的那般近,幾乎已經聞到女子身上淡而雅的幽香,長歡喉嚨一滾,緩緩閉上眼睛,唇瓣即將碰在她唇上,隻覺心跳如雷,似要穿破血肉跳出來一般。
“咣!”
突然一聲重響,馬車門被重重推開,長歡倏然抬頭,映入眼簾一襲紅色袍角,那抹妖異的紅刺目而冰冷。
紀餘弦渾身散發著迫人的寒意,狹長的鳳眸幽森冷澈,緩緩一眯,和少年對視,
“長歡,你放肆!”
長歡俊眉一挑,並不見任何慌張,甚至比任何時候都淡定,淺淺一笑,“我不是你的下人,放不放肆,不用紀長公子說!”
紀餘弦眉宇間沁著殺氣,冷沉的掃他一眼,踏前一步,欣長的身體微微彎曲進去馬車內,伸手去抱蘇九。
長歡卻下意識的躲開,在逼仄的馬車內仰頭直視紀餘弦,帶著濃濃的敵意。
“把她給我!”男人聲音微沉,似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長歡陰鬱的雙眸中沒有半分畏懼,剛要說什麼,突然懷中女子似是聽到了紀餘弦的聲音,閉著眼睛喊他的名字,
“紀餘弦、紀餘弦”
“我好像又喝多了!”
“不、不要生氣。”
少女聲音軟糯,帶著淡淡的撒嬌,長歡一下子愣在那。
他似乎從來沒見過蘇九這個樣子,褪去了平時日張揚冷冽的模樣,完全像個和懷著春情的少女,若這徐徐秋風一般柔軟嬌媚。
紀餘弦眉目一動,再次伸手去抱蘇九。
這一次長歡手臂放開,任由少女被男人抱去,懷中一空,似是整個人都空了。
紀餘弦看也不看他一眼,將蘇九裹在懷裏,大步下了馬車。
男人的這種漠視比方才帶著殺氣的敵意更讓長歡惶恐,那是一種有恃無恐的囂張,仿佛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和他成為敵人。
蘇九對那人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若是日久生情,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更久!
他和紀餘弦差在哪裏,是因為紀餘弦是天下第一的貴公子,而自己隻是個流落在玉壺山的山匪?
長歡痛苦的閉上眼睛,全身的力氣都軟下去,車廂裏還有女子身上的幽香繚繞,似密密的針紮在他身上,紮的他去千瘡百孔,破敗不堪。
他從小便跟著她,吃飯在一起,睡覺在一起,出去打劫也在一起,朝夕相處,密不可分。他的命是她救的,似乎生命裏每一件事都是和她息息相關,如果有一日她不在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蘇九再醒時,天已經黑透了,房間裏沒點燈,隻窗外幽幽燈影透進來,一片朦朧的昏暗。
身邊有暖意傳來,蘇九眼睛也未睜,往那人身上靠了靠,嘟囔道,“紀餘弦,天黑了怎麼不點燈?”
今日是中秋佳節,剛剛入夜,隱隱的歡笑聲穿過牆垣一直傳進來。
男人不說話,蘇九睜開眼睛,往他懷裏拱了拱,悶聲道,“我沒想喝醉的。”
這一句算是解釋了。
黑暗中傳開低低的一聲歎息,男人長指撫在她臉頰上,沉聲道,“若再在外麵喝的這般不省人事,我便、”
蘇九撩起眉梢,“你便如何?”
“我便殺了同你喝酒的那些人!”男人聲音低魅輕淡,卻果真帶著絲絲殺意。
尤其是那個長歡,果然對蘇九有非分之想,實在可惡!
蘇九切了一聲,似是並不相信。
紀餘弦拖著女子的腰身將她抱在身上,昏暗的光線下,一雙微挑的鳳眸幽幽看著她,低聲笑道,“看來為夫的確把你嬌慣壞了!”
蘇九跨坐在他身上,伸手輕挑的勾他下巴,精致的眉眼含著春水紅影,“那以後換小爺嬌慣公子!”
紀餘弦低頭在她指尖上一吻,“好,女上男下,本公子也很喜歡!”
蘇九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姿勢,和某人某個位置的“蠢蠢欲動”,忙偏身下去,盤膝做在榻上看向窗外。
此時正一朵煙花升上天空化作漫天流星落下來,星辰之上,一輪圓月掛著屋簷樹梢。
蘇九回頭,
“咱們去賞月吧!”
下人在亭子裏擺了月餅和時令水果,亭子外開著桂花,隱約還有茶花香,蟲聲低鳴,聞人聲而止,片刻後又低低鳴叫起來。
兩人倚著木欄而坐,對麵正是剛剛升起的圓月,雪白皎潔,浮在樹梢上,周圍都染了一層模糊的霧色。
園中極靜,紅燈順著木廊蜿蜒,燈影引了月華入水,在水中也有了一輪靜月,瀲灩閃爍,比天上的似乎還要明亮。
隻是這月太過虛幻,一個石子落下去,便支離破碎。
蘇九眼中似也閃著月華,粉唇水潤的似被洗過,笑道,“紀餘弦,你說月亮上是不是真有一個叫嫦娥的女子,在上麵養兔子?”
紀餘弦將她攬在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望著天空淡笑,“誰告訴你的?”
蘇九搖了搖頭,“忘了,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說過。”
“也許是吧!”男人聲音輕懶。
“蘇九、”
“嗯?”
“去年你在山上,怎麼過的中秋?”紀餘弦問道。
蘇九想起今日喝酒時還和他們提起,忙將去年中秋時那些糗事和紀餘弦說了。
沒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紀餘弦輕輕勾唇,鳳眸流光,帶著心疼,淡聲道,“為什麼我沒早點認識夫人?”
那樣她便不會受那麼多苦。
“早點認識又如何,我是山匪,你是天下第一貴公子,你認得我嗎?”蘇九反問了一句。
“定會認得的!”紀餘弦輕輕的道。
“紀餘弦,你如果娶了真的蘇家小姐會怎麼樣?”蘇九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脫口便問了出來。
紀餘弦微微蹙額,娶了真的蘇家小姐會怎樣?
大概和從前一樣,無非是妻妾成群,他卻依舊出入一人。
“蘇九,我想,這世間除了你,旁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紀餘弦勾了蘇九的下巴麵向自己,一雙眼睛燦若星辰,麵容俊美的仿似妖孽。
蘇九呼吸一窒,抵抗不了男人的媚力,仰頭吻在男人的紅唇上,低低道,“紀餘弦,你對我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是的,和同她一起長大的長歡胡大炮他們不一樣,和蕭冽南宮恕那些朋友也不一樣,雖然她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但是自己卻是明白的。
紀餘弦長眸晶亮,有藏不住的歡喜透過來,一直蔓延到唇上,笑的若姣花春月,聲音性感的誘惑道,
“哪裏不一樣?”
兩人靠的極近,說話間,唇瓣相碰,蘇九隻覺自己無法思考,稍稍後退,頭枕在紀餘弦肩膀上,看著天上的月亮道,水眸含笑,
“總之是不一樣的!”
紀餘弦低低的笑,揉著她的頭,寵溺的低喃,“傻瓜!”
蘇九下午睡了覺,夜裏不困,兩人便一直坐到深夜。
圓月已經升上正空,盛京城裏也已安靜下來,燈冷煙殘,連蟲聲都已經銷聲匿跡,兩人互相依偎在一起,久久坐在那裏,似融入了這暗夜,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
夜裏宮中有宴,皇帝喝的半醉提前退宴,去蕭太後那裏請安。
蕭太後信佛,今日由容貴妃陪著守夜,聽到皇上來了,才起身往偏殿而去。
皇上喝了酒,腦袋暈沉,半躺在雕花木椅上昏昏欲睡,聽到宮人道太後來了,忙起身,恭敬道,“參見母後!”
蕭太後目光慈愛,“醉了酒就去休息吧,不用再來哀家這裏請安!”
說著回頭看向容貴妃,“你扶著皇帝休息吧!”
容貴妃垂下一雙溫柔的眸子,“臣妾說好了今夜要陪著太後守夜!”
“哀家一個人守夜就好了,皇帝醉了酒,半夜可能要口渴,宮人侍奉不周到,哀家還是對你比較放心!”
容貴妃知道蕭太後故意要讓她得皇上恩寵,不想違她好意,隻得點頭,“是,臣妾遵命!”
皇上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不急,來人,給朕倒杯醒酒茶來!”
“是!”宮人退下去煮醒酒茶。
蕭太後見皇帝是有事要說,隻留了近身姑姑在身邊,返身坐在矮榻上。
“母後,這兩人嫻貴妃幾次和兒臣提起將南宮家的女兒許配給敬兒做正妃一事,今日宮宴上,敬兒也暗示自己喜歡上了南宮家的姑娘,母後覺得這親事成嗎?”皇帝雖然半醉,吐字卻清晰,征求蕭太後的意見。
容貴妃眉眼一動,轉身退開,去催促醒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