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立刻上前,將昨日蘇九怎麼毆打白三金,今日胡大炮又如何殺害白老二的事痛心疾首的說了一遍,說完又哀悼了幾滴眼淚,似真被欺負的可憐之極。

清龍鏢局作為被告的一方自然也有辯解的權利,胡大炮先對自己殺人一事供認不諱,接著鏗鏘痛心的說了一下昨日白三金帶人上門砍人,今日白老二又帶人去找茬,自己被逼無奈才出手反抗,結果失手殺了白老二。

阿樹和幾個鏢師紛紛為阿樹作證,蘇九還帶來幾個被白家砍傷的鏢師,都可以作證胡大炮說的是真話。

這案子雖然有人命,卻很簡單,人證物證俱在,胡大炮對殺人的事交代的很清楚,所以也根本不需要調查,聽完兩方的陳詞,林府尹直接便結案了。

胡大炮雖然殺了人,但是白家上門挑釁傷人在先,所以也要負一部分責任。最後胡大炮被判發配充軍,清龍鏢局賠償白家白老三安葬的費用,白家賠償清龍鏢局鏢師看傷的費用。

然後讓兩家各自畫押。

白老大自是不服,雙膝跪在地上,痛聲道,“大人,我三弟被人殘害致死,我三妹身受重傷至今未醒,我白家幾乎家破人亡,胡大炮殺人隻判充軍,清龍鏢局毫發無傷,公道何在?”

他話音一落,隻聽撲通一聲,一個清龍鏢局被砍傷上堂作證的鏢師倒在地上,捂著傷口掙紮了幾下,雙腿一蹬,頓時不動了。

眾人看傻了眼,滿堂鴉雀無聲。

蘇九立刻道,“大人,這鏢師被白三金砍傷,如今重傷不愈而亡,自然也算是白三金殺的,殺人償命,大人是不是也要判白三金死罪?”

白老大猛然瞪大了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

林府尹一拍驚堂木,“蘇公子說的對!但念在白三金如今昏迷不醒,暫且不壓入死牢了,另外清龍鏢局也死了人,就不用賠償白家的安葬費了,清龍鏢局將人帶下去安葬。此案到此終結,無需再論,退堂!”

林府尹說著起身,對著蘇九溫和的笑了笑,帶著師爺等人從側門退出去了。

白老大還要喊冤,卻根本沒人再聽,頹唐倒地。

蘇九和阿樹等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抬著“突然身亡”的鏢師從大堂裏退出來。

本“重傷不愈”的鏢師一上馬車立刻坐了起來,笑道,“九爺,小的裝的像不像?”

蘇九笑道,“反應不錯,叫什麼名字?是鏢師嗎?”

“小的馮全!是鏢局裏的三等鏢師!”那人正色回道。

“從今天起升為二等,好好幹!”蘇九

道。

“是,多謝九爺!”

派人送這些受傷的鏢師回鏢局,蘇九帶著阿樹和長歡去牢裏看望大炮。

最後宣判充軍的時候,胡大炮著實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死了!

蘇九他們來了以後,將南宮恕明日發兵漠北,讓胡大炮跟隨從軍的事一說,胡大炮簡直樂的跳起來,激動道,

“我可以跟著南宮大將軍!”

阿樹對著長歡道,“你看他殺人還殺出個驚喜來,哪說理去?”

胡大炮不理會阿樹的調侃,一把抓住蘇九的手腕,“大當家,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九點頭,“是真的!否則怎麼會判你充軍。不過到漠北路途遙遠,你跟在大軍後帶著枷鎖,肯定要吃很多苦,另外到了漠北上了戰場,刀劍無眼,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我不怕苦!”胡大炮不在乎的道,隨即又皺眉道,“隻是要離開大當家,離開鏢局,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們也要保重!”

“放心吧!”阿樹拍了拍胡大炮的胸膛,“我們都在盛京,備好了酒等著你回來!”

胡大炮眼睛發紅,重重點頭,“好,我一定回來!”

蘇九三人出了大牢,天已經黑了,府衙外,紀府的馬車靜靜的停在街對麵。

“阿樹回鏢局,長歡回酒樓,明日一早,我們出城給大炮送行!”蘇九交代道。

兩人應聲,雖然胡大炮不用死了,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分開,心裏又說不出的沉重。

似乎從進了盛京開始,他們之間的分離便越來越多!

事到如今,卻也沒別的法子了。

兩人走後,蘇九也向著紀府的馬車走去。

一進馬車,暖香襲人,蘇九滿身的疲憊去了一半。

紀餘弦抱她入懷,倒了茶放在蘇九幹燥的唇上,輕聲道,“事情已了,不必再憂心了!”

蘇九閉上眼睛靠在紀餘弦懷裏,隻覺無比放鬆和安心,外麵發生多大的事,她都要去撐,去解決,唯有在這一方天地中,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躺在他懷裏輕鬆暢快。

她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不想離開這個男人了!

她抗拒這種變化,又無比的享受這種感覺,沉溺其中,一再沉淪。

紀餘弦自不知少女心中所想,隻以為她累了,手指心疼的輕撫她眉眼,低頭吻了吻她額頭,緊緊的抱在懷裏。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長街上,馬蹄踩著青石板噠噠作響,攜著春夜清寂,向著前方漸行漸遠。

是夜,蓮波苑中,過了三更,男人準時走進謝盈的臥房。

有了昨夜,這一晚兩人更是如魚得水,淋漓暢快,天快亮時方休。

女子唇角含春入眠,男子起身穿衣離開。

一夜春夢無痕。

天還未亮,蘇九已經起床,出了紀府去城門外送大炮隨軍前往北漠。

卯時,南宮恕在城門上點兵,城門下十萬大軍林立,意氣風發,雄姿颯爽,如若一片黑潮在城門下鋪開,旌旗颯颯,氣勢磅礴,壯闊巍峨。

南宮恕身著黑袍銀甲,微弱的晨曦中五官輪廓深邃,鐵骨錚錚。

“驅除蠻夷,護我大梁萬裏江山,一寸不容外敵踐踏,來犯者,必誅之!”

城下萬軍齊喝,氣吞山河,

“殺!”

“殺!”

黎明前的黑暗中,大軍如一頭雄壯的野獸佇立在城門之前,保衛著大梁的百姓和都城,一個個威武的士兵站在萬軍中央看上去那般渺小,似滄海一粟,然而又是他們站在一起,組成強大,不可侵犯的力量。

一個國家,兵馬強壯是繁華盛世的重要特征,兵馬強,外敵不敢犯,百姓才能安,國才能長久!

蘇九他們幾人在城門下聽著震懾人心的喊殺聲,隻覺熱血沸騰,恨不得一起跟著去殺敵。

宮裏派來的太監和大臣念聖旨,封南宮恕為主將,賜虎符,賞酒!

南宮恕謝恩後,

接聖旨和虎符,一手端起酒碗,仰頭而盡,用力的將酒碗往地上一摔,隨即向著城門下縱身一躍,坐下戰馬仰頭嘶鳴,如一道雷電急奔出去。

十萬大軍分列兩側,等南宮恕騎奔過去,才紛紛上門,若海嘯狂沙,跟隨他身後,呼嘯而去。

十萬大軍至少要一個時辰才能全部離開城門,胡大炮跟在最後,蘇九幾人正好上去送行。

長歡特意帶了酒肉,讓大炮吃飽上路!

幾人圍城一圈,席地而坐,就像之前在玉壺山坐在一起吃飯一樣。

胡大炮大口咬著肉,笑道,“有酒有肉,怎麼像是死刑犯臨行送別似的?”

“你他娘的少胡說八道,吃飽了,到戰場上多殺幾個敵人!”阿樹憨聲笑道。

“嗯,老子一定將那群蠻噠殺個片甲不留!”

胡大炮喝了一口酒,沉色道,“上戰場老子一點也不怕,就是不想和你們分開,安爺也不在,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

“你他娘的少裝慫,你要是敢不回來、”阿樹聲音突然哽咽,用力的敲了一下大炮脖子上的枷鎖,“老子一定跑到戰場上去揍你!”

胡大炮嘿嘿一笑,“替我和安爺說一聲,回來再喝酒,希望他能高中!另外,我走了以後,你們照顧好大當家,照顧好鏢局和酒樓,別像我一樣魯莽給大當家的惹事!”

長歡將一張餅中間掏空直接套在他頭上,“放心吧!”

蘇九清冽一笑,“不怕惹事,大不了咱們都被充軍,一起去戰場上殺敵!”

眾人都咧嘴哈哈一樂,衝散了淡淡離愁。

吃飽喝足,胡大炮轉頭見軍隊最後的人馬也已經啟程了,起身道,“眾位保重,不必惦念,大炮一定活著回來!”

說罷也不等蘇九幾人說送別的話,轉頭便走,大步跟在長長的隊伍後麵,那高大繃直的背影在晨霧中微微顫抖。

蘇九阿樹長歡三人起身,無人說話,隻無聲看著胡大炮帶著枷鎖的身影跟在軍隊最後,漸漸遠去,最後化成一道模糊的影子融入大軍之中,再也看不分明了!

太陽漸漸升起,晨光萬裏,大隊行走在官道上已經變成了一條蜿蜒的黑線,進城的行人多起來,挑著擔子推著木板車,官道上也逐漸熱鬧起來。

蘇九幾人轉身回城。

胡大炮走的第二日,喬安便回了盛京。

夜裏四人坐在一起吃飯,談起此事,喬安一陣唏噓輕歎,眉目間隱著對大炮的擔憂。

隨即又自我安慰似的道,“大炮一直仰慕南宮將軍,這次能追隨將軍從軍殺敵,也算了了個心願,咱們該為他高興!”

“對!高興!”阿樹拿起酒盞喝了一大口。

說起白家,又忍不住憤恨,長歡道,“我打聽過了,白三金到現在還沒醒,白老大也氣病了,現在白家武官亂成一團!”

“哪天老子氣不順就找上門去挑了他們武館,讓他們在盛京再沒有立足之地!”阿樹恨恨道。

誰能想到,從那一日他們進斜陽街的小酒館吃飯起,就從此和白家結下了解不開的梁子。

很多事都是不起眼的開始,總要經曆過一場轟轟烈烈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