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驚,“什麼男子?姓什麼,叫什麼,哪裏的人,家裏做什麼的?”
她一連串問了四五個問題,把曲淼問的臉色通紅,
“娘親,隻是回靖州的路上同行了一段,女兒怎好意思問那麼詳細。”
“那叫什麼你總曉得吧?”李氏瞪著眼問道。
曲淼又搖了搖頭,“不知!”
“你個傻丫頭,怎麼連人家姓名都不知就、就、”李氏歎了一聲,又問道,“你今日出門也是去見他的?”
曲淼含羞點了點頭。
“不許去!”李氏低斥一聲。
“為什麼?”曲淼急急道。
“淼兒,我們曲家在靖州雖然不是什麼權貴,但也是數的上的大戶人家,你爹又隻有你一個女兒,若是惹出什麼亂子,你爹的臉麵往哪擱?何況你連那男子的姓名都不知道,竟敢出去私會,萬萬不行!”李氏威嚴並濟的道。
曲淼大眼睛裏淚水一滾就要落下來,憤憤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他,就是要去見他!”
“淼兒!”李氏伸手去拉車曲淼的手臂。
曲淼甩手將李氏甩開,抬手將桌案上的茶盞拂了下去,賭氣道,“你今日若是不讓我出去,我就死給你看!”
李氏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小嬌慣,說一不二,養成了跋扈驕縱的性子,隻要有事不依便哭嚎耍鬧,最後都是李氏低頭妥協。
“淼兒,你聽娘說!”李氏見曲淼這般,不敢著急,軟言相勸。
“不聽,我不聽!”曲淼捂著耳朵撒潑。
鬧的沒辦法了,李氏隻得屈服,“好,好,你去!”
曲淼立刻不哭了,含著眼淚興奮道,“真的?”
“嗯,娘親讓你去,但是不許胡鬧!”李氏意有所指。
曲淼臉上一紅,抹著淚嗔道,“娘,你說什麼呢?”
“你若真有心,問問是哪裏人,讓你爹派人去打聽掃文一下,或者能帶到家裏來看看,但自己千萬不能做主。”李氏又交代道。
曲淼又羞又氣,推著李氏往外走,“娘,你說什麼呢?別在這煩我了,快出去!”
李氏無奈的出了門,仍舊覺得不放心,叫了曲淼的貼身丫鬟來,細細交代了一番。
哭鬧了一番,臉上的妝都花了,曲淼忙又喚人進來洗漱重新梳妝,看著外麵太陽升高,不斷的催促。
一個時辰後,飛燕樓下,曲淼正焦慮的等著。
飛燕樓高六層,四麵環水,隻有一座石橋通往岸上,曲淼自來了以後便守在橋邊,江風烈烈,把她臉上的胭脂都吹成白色了,也不見紀餘弦來。
她不安的來回踱步,擔心自己是不是來晚了,男子早已經回去了,心中不由的怨李氏耽擱了時間。
正煩躁,突然就看到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河邊,她目光一亮,迸發出巨大的驚喜,提裙向著岸邊走去。
待看到男子獨自一人自馬車上下來,更是激動的不知所措,忙上前兩步,福身道,“小女子見過公子!”
紀餘弦一身銀線暗紋紫衣,外罩黑色大裘,身姿欣長,越發的風流貴氣,看著少女淺淺一笑,“曲小姐久等了!”
“沒有,我也剛到!”曲淼柔媚一笑,抬手將被封吹亂的鬢發理到耳後,“公子請!”
天氣清冷,飛燕樓上人並不多,隻寥寥幾個讀書人觀景作詩。
兩人緩步走進去,曲淼立刻殷勤介紹道,“飛燕樓有三百年的曆史了,裏麵珍藏的瓷器、書畫都是名家之作,掛在這樓中,每日供人欣賞,從未有過遺失。”
當然不會遺失,每一件物品都是天下聞名的,在官府都有造冊,你偷了也賣不出去,還會被通緝,傻子才會去偷。
兩人說著上了三樓。
三樓裏都是字畫,古樸的木牆上掛著從古至今許多名人的傳世畫作,鑲在透明的琉璃中,熠熠生輝。
八麵窗子明淨,江風徐徐,水麵如帶,閣中
清幽靜雅,實在是一個私會的好地方。
曲淼不著痕跡的靠近男子,羞澀笑道,“公子喜歡這畫?”
紀餘弦正在看一副前朝名家吳玄的山水圖,聞言淡笑一聲,“這畫不錯,可惜,吳玄先生封筆極早,傳下來的畫寥寥幾副而已。”
曲淼抬眸往那畫上看,眉目一動,討好道,“我家裏有一副吳玄的畫,公子若喜歡,小女子這便拿給公子!”
紀餘弦目中閃過一抹驚訝,“哦?曲小姐此話當真?若真有吳老的畫,我願花重金買下!”
“什麼買不買的,公子太客氣了,我這便回去給您取畫!”曲淼見紀餘弦興致高昂,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公子且稍等,小女子去去便來!”
說罷,急急忙忙往樓下去。
看著女子的身影,紀餘弦嘴角笑容微淡,轉身繼續看別的畫作。
曲淼回到曲府,徑直去了書房,她父親不在,曲淼也未告知李氏,直接取了畫便走。
她父親愛畫,藏卷眾多,幾個畫缸都是,取走了一副,暫時也不會有人發現。
曲淼快去快回,不到一個時辰便抱著畫上了飛燕樓。
紀餘弦打開畫,淺笑點頭,“果然是吳老的真品!”
曲淼眉梢微挑,得意非常。
“吳老的畫無價,曲小姐若肯割愛,說個價錢,本公子也好照價買畫!”紀餘弦道。
曲淼忙嬌羞推拒,“能讓公子喜歡是這畫的造化,我怎能收公子的銀子。你我相識一場,以畫相贈,望公子不要將小女子忘記。”
紀餘弦目光瀲灩,微一遲疑,“那我便收下了。”
“是,請公子笑納!”
紀餘弦收起畫,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告辭!”
曲淼萬般不舍,“還不知道公子貴姓?住在靖州哪裏?”
“該知道時,曲小姐自會知道。”
曲淼神情欣喜,“公子的意思你我還會相見?”
“自然!”
曲淼激動的臉色緋紅,嬌媚低下頭去,“那小女子隨時等待公子。”
紀餘弦勾唇一笑,緩步離開。
曲淼站在寒風中,目光癡纏的看著馬車離去,隻盼著下次見麵盡快到來。
紀餘弦回了別苑,一路往書房而去,身後錦楓拿著畫卷。
書房內空空,蘇九不在,紀餘弦眉心微蹙,回身問道,“少夫人呢?”
孫管家疑惑道,“方才老奴上茶的時候少夫人還在房內,這一會功夫、不知道去了哪裏。”
紀餘弦返身出門,去臥房裏找她,對著錦楓淡聲交代道,“把畫放在桌案上。”
“是!”錦楓應聲,進書房放畫。
紀餘弦走到寢房外,剛要推門,就聽花園裏有人說話,他腳步一轉,往花園裏去了。
隔著幾顆梅樹,假山下兩個小廝正蹲在地上賭色子,蘇九就蹲在旁邊看著,身上穿著織錦的狐毛披風,白色的狐毛簇擁著她粉白的小臉,清卓中帶著幾分稚氣。
“加我一個唄!”少女看的起興,彎眼笑道。
“你是誰?”其中一個小廝抬頭看著蘇九,見她長的俊俏,語氣也不由的溫和。
對麵的小廝猜測道,“你是長公子身邊的丫鬟吧?”
蘇九立刻點頭,伸手掏出十兩銀錠子在兩人麵前一晃,“加我一個行不行?”
兩個小廝被蘇九絕豔的笑顏和銀子的亮光閃著了眼,愣怔問道,“你會玩嗎?”
“會啊!”蘇九道。
“那行,玩吧!”
兩個小廝應聲,將骰盅往中間推了一下,說了輸贏的規則。
紀餘弦身影隱在一顆梅花樹後,無奈的歎氣。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兩個小廝身上輸的一幹二淨,哭喪著臉看著蘇九。
蘇九把贏的銀子揣進懷裏,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笑道,“明天繼續!”
兩個小廝頹唐起身,上下打量著蘇九,一個小丫頭,賭術這般厲害!
蘇九將骰子還給兩人,美滋滋起身,一抬頭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紀餘弦,他黑色的大裘上落了點點梅花,不知已經在那站了多久。
兩個小廝此時也發現了紀餘弦,慌忙跪下身去,“小的見過長公子!”
在紀府別苑是不允許賭博的,他兩人閑著無事玩這麼一會兒偏偏被主子看到了。
紀餘弦上前,拉著蘇九的手腕往回走,低沉悅耳的聲音此時涼而淡,“自去孫管家那裏領罰,再有下次直接逐出府去!”
兩個小廝冷汗直下,跪伏在地上惶惶應聲,“是,謝長公子開恩!”
蘇九眉頭一皺,想替兩人求情,還不待開口就見男人長眸涼涼掃過來,“出息!原本以為你胸有大誌,原來不過是青皮之輩!”
蘇九眸子一冷,緊咬下唇,“隻是玩玩而已!”
“而已?玩物喪誌,於成大事者最是忌諱!”紀餘弦眸色淺淡。
蘇九胸口一窒,掙開紀餘弦的手,站在那裏垂眸不語。
紀餘弦回身看著倔強的少女,
慵懶淺笑,“怎麼,說你兩句不願聽了?”
蘇九臉色青白,淡聲道,“有什麼不願聽,你又沒說錯!”
紀餘弦深吸了口氣,抬手撫上少女的眉眼,目光灼灼,“蘇九,你已經不是隻有五個人的伏龍幫幫主了,你是紀府少夫人,紀家主母,將來還會把伏龍幫做成天下第一幫,受萬人敬重,你懂嗎?”
蘇九仰頭看著男子,目光深深,半晌,鄭重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將方才贏的那幾兩銀子拿出來,“我把這個還給他們去,以後再也不賭了!”
“沒收了!”紀餘弦伸手拿過來,轉身便走。
蘇九一愣,立刻追上去,“喂,憑什麼你沒收?”
“紀府的人賭博一經發現,沒收全部賭資。”男人語氣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