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身份被拆穿了,紀餘弦已經知道蘇九是山匪,假扮的蘇小姐,可是,竟然沒有報官,也沒有將他們趕出去,還要她繼續做紀府少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蘇九喝了口涼茶,微微彎唇,“紀餘弦說明日開始教我識字,他這到底想幹嘛?”
奶娘思忖搖頭,“我也猜不透長公子想做什麼?但既然長公子將小姐留下,應該不會傷害小姐,紀府財大氣粗,而我們一無所有,長公子能害我們什麼?”
蘇九盤膝坐在椅子上,垂眸啃著手指,暗暗點頭,“說的是,他能害我什麼?”
說罷,少女似突然想通了一般,臉上的凝重消散,挑眉一笑,“既然這樣,那我就繼續做紀家少夫人,我不相信,他還能把我吃了!”
她這把硬骨頭,還沒人能下的去嘴!
“是!”奶娘輕聲一笑,“也許這還是件好事,至少我們不用再想法設法的隱藏身份!”
她一直最擔心的就是蘇九言行不像的個小姐,被紀家人看出端倪,如今到是再也不用擔心了!
蘇九炯澈的眼睛彎成月牙兒,“就是!”
長歡進來聽說他們身份已經暴露的事也吃了一驚,見蘇九無事便也坦然,他的任務就是護好蘇九,蘇九在哪他便在哪,繼續做山匪也好,留在這裏做紀府少夫人也好,隻要不影響他守在蘇九身邊就行!
最近不出門蘇九懶慣了,次日又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吃完早飯再到書房已經快晌午了。
叫錦楓的侍衛在門口站著,看到蘇九過來,躬身後退一步,“屬下見過少夫人!”
蘇九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呼吸綿長均勻,少俠武功不錯啊!”
錦楓眸子一閃,頭低的更低了些,“多謝少夫人誇獎!”
蘇九笑了笑,推門進了書房。
“嗨!”蘇九走進去,坐在矮榻上對著書案後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不用再端著,假裝蘇家小姐,蘇九一下子感覺放鬆下來,連坐姿都帶了幾分痞氣。
紀餘弦坐在巨大的金絲楠木桌案後,抬眸淺淺瞟了蘇九一眼,勾唇笑道,“我昨日說的什麼時辰過來習字?”
蘇九大眼睛咕嚕一轉,“辰時。”
“現在什麼時辰?”
蘇九聲音漸虛,“午、時。”
“學堂裏學生遲到都怎麼懲罰知道嗎?”男人靠在椅背上輕笑,可是那笑意怎麼看怎麼毛骨悚然。
“怎麼懲罰?”
“罰站,或者打戒尺!”
“喂!我又不是你的學生!”蘇九不服。
“從今天開始,在這書房裏,我怎麼說,你怎麼做!遲到兩個時辰,去牆那站著!”男人聲音溫淡。
“切!小爺憑什麼聽你的!”蘇九嗤笑一聲,轉身往外走。
“於老!”身後紀餘弦突然吩咐一聲,“將少夫人的奶娘綁到雪地裏站兩個時辰,替少夫人受過!”
“你敢!”蘇九倏然回頭。
“是你在這裏站著,還是你的奶娘去雪地裏站著,夫人選一個吧!”男人笑的像個狐狸。
蘇九銀牙暗咬,死死的盯著男人那張可惡的臉,恨不得一拳揮上去,半晌,哂笑道,“好,站就站,小爺學武功的時候蹲馬步蹲過一天一夜,還怕兩個時辰!”
說罷恨恨瞥了紀餘弦一眼,大步走到牆下站著。
紀餘弦一雙斜飛的鳳眸含著淺笑,低頭繼續看賬本。
時間緩緩而過,蘇九站的筆直,一動不動,似是入定了一般,紀餘弦緩緩翻著賬冊,書房裏靜寂,隻聞淡淡煙香嫋嫋,沙漏簌簌。
突然門敲了敲,於老推門走進來,目光落在蘇九身上,微微一怔,然後淡定躬身,“老奴見過少夫人!”
蘇九貼牆而立,表情凜然,淡淡點頭。
於老轉身麵向紀餘弦,“長公子,午飯好了,可要現在擺飯?”
“天氣冷,不想出去,讓人將飯擺在書房裏!”紀餘弦閑閑翻著書,漫不經心的道了一句。
“是!”於老應聲而去。
很快下人抬著圓木桌案進來放在寬綽的書房中間,珍饈佳肴一道道擺上來。
起初看到蘇九還十分驚訝,問安後便一心做事,無人往蘇九這邊張望。
出雲閣的下人都經過嚴格的調教,做事專注精心,絕對是一等的仆從。
蘇九正心無旁騖的調息,問道肉香,猛然睜開了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湯菜。
上完菜後幾個丫鬟守在周圍,恭敬的等著紀餘弦入座,錦宓最後一個進來,手中端著水盆,看到蘇九一怔,目中閃過詫異,裝作沒看見,將水盆放下,濕了布巾遞給紀餘弦,俏聲笑道,“公子,這是奴婢煮的梅花水,您聞聞香不香?”
紀餘弦接過帕子拭了一下手,唇角微勾,“果然帶著梅香!”
“公子若喜歡這味道,奴婢天天去采梅花煮水!”錦宓嬌俏的麵上帶著可愛的笑,殷殷看著紀餘弦。
蘇九對著紀餘弦翻了個大白眼,騷包!
紀餘弦在飯桌前坐下,淡聲道,“你們都退下!”
錦宓立刻對著旁邊侍立的丫鬟道,“你們下去吧,有我伺候公子便好!”
“你也下去!”紀餘弦又道了一聲。
錦宓表情一僵,撒嬌道,“奴婢還要伺候公子用飯呢!”
“下去!”男人聲音溫淡,卻不容置疑。
錦宓臉色青白,不敢再多言,福身帶著眾人退下去。
出了書房,錦宓臉色頓時冷下來,徑直往花廳走,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目光在身後的四個丫鬟身上一掃,最後落在一個著丁香色裙衫的丫鬟身上,皺眉道,“墨玉,你過來!”
叫墨玉的姑娘瑟瑟往前一步,低聲道,“錦宓姐姐有什麼吩咐?”
錦宓傾身在她身上一嗅,目光霎時變的淩厲,“你用了和蘭姑娘一樣的香粉?想勾引長公子?”
墨玉渾身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沒有!”
“還敢狡辯!”錦宓揚手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臉上,恨聲道,“這香粉的味道隻有玉蘭齋能做的出來,一盒便是十兩銀子,你哪來的那麼多銀子?”
墨玉嬌美的臉蛋上落了一個明顯的掌印,雙目含淚,泣聲道,“錦姐姐冤枉奴婢了,昨日蘭姑娘來府裏,奴婢伺候她用茶,隨口說了一句姑娘身上的香粉好聞,姑娘便賞了奴婢半盒。”
“真的?”錦宓一雙杏眸陰鷙。
“奴婢絕不敢欺瞞錦姐姐!”
“就算是蘭姑娘給的,你也該打,竟敢收蘭姑娘的東西,不知輕重的賤人!”
“是,是,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起來吧!”錦宓瞥了她一眼,冷聲道,“回去用冷水敷麵,若是沒消腫,這兩日不許出現在公子麵前!”
“是,奴婢遵命!”
其她三人站在一旁,低著頭大氣不敢出,見錦宓抬步,立刻小心跟在她身後。
書房裏,男人慢條斯理的吃飯,蘇九眼巴巴的咽口水。
“喂,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見男人眼尾都不掃她一下,蘇九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我不叫喂!”男人抬眸淺淺瞟她一眼,即便眼神淡漠也帶著幾分勾人的魅惑。
“紀長公子!”蘇九又道了一聲。
男人這次頭都未抬。
“紀餘弦!”蘇九又喝了一聲。
依舊不理!
眼見男人飯吃了快一半了,蘇九肚子餓的咕嚕咕嚕響,終於妥協,聲若蚊呐,
“夫君。”
“聲音太小,聽不到!”男人優雅的挑著魚刺。
蘇九咬了咬牙,猛然大喝一聲,
“夫君!”
紀餘弦唇角立刻漾開一個春風般的微笑,聲音也變得柔和,“夫人餓了?”
廢話!
“罰站就算了,不能還挨餓吧,就算對待戰俘也不能這麼沒人性!”蘇九冷哼一聲。
“夫人說的對!為夫也沒說不讓夫人吃飯啊,是夫人自己站的專心不肯過來。”紀餘弦笑容明豔。
蘇九一口白牙幾乎咬碎,恨不得一腳踢在男人那張臉上。
真是麵如謫仙,心如惡魔!
蘇九立刻走過去,兩眼餓的發綠,還沒坐穩便伸手去扯雞腿。
突然男人手中的筷子伸過來,“啪”的一聲打在蘇九手上,“記住,你現在依然是紀家少夫人,不是山匪,坐穩了,不許粗魯!”
蘇九咬唇憤怒的瞪著男人,揉了揉被打疼的手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深吸了口氣,在椅子上坐端正,然後立刻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裏。
男人抬眸看過來,眉頭微微一皺。
蘇九被燙了舌頭,一邊哈氣,一邊含糊道,“實在太餓了,規矩明天再學行不行?”
紀餘弦輕笑,“好,記得你的話!”
蘇九挑眉,端起碗立刻開始狼吞虎咽。
紀餘弦看著她吃的那樣香,揚眉笑道,“你在伏龍幫裏是不是都吃不飽?”
蘇九重重點頭,“是啊,冬天山上一下雪,沒了吃的,最多的時候三天我隻啃了半個玉米。”
紀餘弦皺眉,“你們不是山匪,怎麼會這麼慘?”
蘇九將一粒米抿進嘴裏,揚起下巴傲嬌道,“小爺是劫富濟貧的俠匪,劫了銀子都給窮苦百姓了!”
紀餘弦不屑的勾唇,“怪不得就還那麼幾個人跟著你!什麼俠匪,要麼做俠,要麼做匪,既然做匪就專業一點,否則隻會像你現在一樣落魄!”
蘇九不服氣,“難道我把銀子給窮苦百姓還給錯了不成?”
紀餘弦挑眉,“那些百姓之後可還記得你的好?”
蘇九一怔,咬著筷子不語。她把銀子給窮人時,當時的確得到很多感激,但過後很少有人再提起,甚至他們幾人餓的不行了,想去曾經救濟過的百姓家借點糧食時,那些人都把他們真的當山匪一樣戒備的躲著。
蘇九哼了一聲,“我又不圖他們感激!”
“嘴硬!”紀餘弦唇角抿出一抹嘲諷,“當山匪都當的失敗!”
蘇九抬頭,清澈的大眼睛瞪著紀餘弦,想要反駁他,卻半晌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說的對,自己這山匪做的,的確不咋成功!
就像曹大頭,雖然背叛了她,為人不齒,但是人家把八龍寨發揚光大,跟著的弟兄哪個都說好。
她卻把伏龍幫混到快散了,人人跟著她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