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煩了,我送蘇九便可!”蕭冽薄唇輕掀。
“不麻煩,順路、而已!是不是,蘇公子?”紀餘弦眉目精致,含笑看著蘇九,語氣著重的點在順路兩個字上。
蘇九訕訕點頭,“是!的確順路!”
她聲音一頓,看向蕭冽,“那個、我先回家了,告辭!”
蕭冽長眸深邃,涼涼在她麵上一掃,點頭,“嗯!”
蘇九擺了擺手,轉身上了紀餘弦的馬車。
看著馬車啟動,蕭冽漆黑無物的眸子緩緩眯起,似思考什麼,良久才轉身上了睿王府的馬車。
下了幾天的雪,長街上的積雪還未化去,車輪軋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
馬車裏染著無煙的白碳,溫暖如春,紀餘弦懶懶的倚在靠背上,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蘇九,不知是氣還是笑,薄唇一勾,伸手拽著她的手臂微一用力,便將蘇九拽到了懷裏。
蘇九臉色一凜,下意識的想要動手,強強忍住,剛要起身,下巴突然被男人捏住。
紀餘弦唇噙三分笑,眸光溫柔,居高臨下的看著懷中女子,“蘇九爺?成親近一個月,我竟不知夫人是個男子,不如現在親自驗一驗,夫人到底是男是女?”
淡淡的清水蓮香環繞,蘇九頭靠在他肩膀上,目光閃爍,“隻是為了出門方便,喬裝而已!”
“是嗎?”男人聲音性感魅惑,直直的看著少女的眼睛。
馬車輕晃,紀餘弦俯身下來,兩人眼睛相距咫尺,在彼此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男人溫熱的呼吸撲在少女臉上,“那個蕭公子,夫人是如何認識的?”
這樣近的距離讓蘇九極其不適,然而男人一手摟著她的腰身,一手撫在她臉上,不見他如何用力,自己竟動彈不得。
“在街上認識的!”
街上?
紀餘弦妙目一眯,似笑非笑,若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在街上結識皇子,這盛京豈不是人人都成了權貴?
然而蘇九眸子漆黑炯澈,卻不似撒謊,似乎也並不知道蕭冽的身份。
天色將暗,斜陽透過車簾在少女麵上灑下一層淡淡的金粉色,她目光純淨,皮膚白皙,明眸皓齒,淡淡幽香漂浮,沁人心脾,紀餘弦目光落在她微抿的粉唇上,目光一深,緩緩往下。
幾乎就在唇瓣要碰上的刹那,蘇九突然雙眸睜大,出聲道,“別動!”
“嗯?”男人聲音暗啞性感。
蘇九看著男人的眼睛,抬手在他眼角一抿,然後將手指放到他麵前,
“看,好大一坨眼屎!”
曖昧的氣氛頓時消散,連那一抹旖旎的光線都變的尷尬,紀餘弦唇角的淺笑僵住,握在少女臉上的手指微微收緊,一向巋然不動的情緒似刹那間崩潰,恨不得掐死懷裏這個女人!
蘇九臉上一痛,伸臂將男人的手拂開,向後退了一步靠在車壁上,將手指往車窗外一彈,麵帶嫌棄,嘟囔道,
“不是很愛幹淨,切!”
紀餘弦唇角的淺笑再維持不住,一刹那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馬車在紀府門外停下,男人下了馬車,一拂衣袍進了大門,那一抹紅便似天便最後一抹夕陽般快速消失。
蘇九緩步往院子裏走,表情愉快。
長歡回來時天已經黑了,阿樹醉酒睡的沉便留在了酒樓裏。
正好蘇九這幾日無事不用出門,也不用阿樹趕車。
冰天雪天,天寒地凍,蘇九吃了晚飯和長歡奶娘圍著爐子說了會話,漸漸困意襲來,沐浴後睡覺,一夜無夢,睡的甚是安穩。
次日上午,蘇九和長歡正在雪地裏用彈弓打鳥,三少夫人任芷兒進了院子。
身後跟著兩三個丫鬟,款款行禮,“妾身見過少夫人!”
蘇九穿著翡翠色的煙羅霞衣,外罩織錦狐毛鬥篷,聞身轉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任芷兒麵上一掃,淡聲道,“你來做什麼?”
任芷兒一改那日囂張的氣焰,謙卑笑道,“千梅園的梅花都開了,妾身來請少夫人去參加賞梅詩會!”
蘇九轉過頭去,留給任芷兒一個背影,冷冷撂下一句,“不去!”
任芷兒一怔,沒想到蘇九這麼直接的拒絕,連個推拒的借口都懶得找。
她從任家到紀府,後院的女子什麼樣的沒見過,清高的,圓滑的,偽善的……唯獨沒見過蘇九這樣,討厭和喜歡都那樣分明,敷衍的話都懶得說一句。
然而任芷兒是受了吩咐來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回去,上前兩步,笑容越發的柔和,“今日不隻少夫人和妾身幾人,還有二夫人和蘭知繪姑娘,有貴客上門,少夫人怎能不去接待一下?”
“說不去就不去,少囉嗦!”長歡回過頭來,冷喝一聲。
任芷兒被長歡一凶,不由的後退一步,臉色青白,手指緊緊絞著絹帕,銀牙暗咬,什麼時候連一個下人都可以隨便訓斥她了?
然而想到她若是沒將蘇月玖帶去,謝盈那張惡毒的臉,隻得將胸口的怒氣又壓了下去,眼尾一瞥奶娘正走過來,眼珠一轉,立刻來了主意。
“奶娘好!”任芷兒蓮步走過去,微微彎腰,麵上表情溫和,語氣客氣。
“奴婢惶恐,不敢受三少夫人的禮!”奶娘忙扶任芷兒起身。
任芷兒扶著奶娘的手臂,雙目盈盈,軟聲道,“奶娘,今日二夫人在千梅園中設宴,讓妾身來請少夫人過去,大概少夫人對妾身心中還有芥蒂,不肯同妾身前去。妾身沒請到少夫人唯恐二夫人怪罪,正左右為難,還請奶娘幫妾身說幾句話。”
奶娘抽手退後一步,低頭笑道,“我們小姐身子不好,受不得冷,還請三少夫人在二夫人那裏說一句,我們小姐就不過去了!”
“奶娘!”任芷兒上前一步,低聲道,“今日是少夫人進府後的第一次家宴,少夫人是主母,怎能不出席,況且還有貴客臨門,難道讓謝氏搶了少夫人的風頭,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少夫人在府裏根本沒有地位。”
“哪位貴客要來?”奶娘問道。
“是蘭知繪,蘭姑娘!長公子一向看重姑娘,少夫人若是不去,慢待了姑娘落下詬病,恐怕公子也會不高興的!”
“這、”奶娘看了遠處的蘇九,麵色躊躇。
“奶娘,實不相瞞,少夫人未進門前,妾身受謝氏的欺負,迫不得已才受她差遣。現在少夫人進門了,妾身還指望著少夫人庇護,遠離謝氏的魔爪,所以今日的確是為了少夫人著想。少夫人若是想坐穩紀府主母的位置,今天這家宴是定要去的!”任芷兒目光真誠,語氣誠摯。
奶娘心裏如何不知,蘇九是紀府的主母,這種有長輩,有貴客的家宴,蘇九定是要出席的,她隻是怕蘇九到那說錯了話,或者一時忍不住動了手,才不想讓她去。
思忖片刻,奶娘點頭,“好吧,三少夫人稍等,奴婢去和少夫人說。”
“辛苦奶娘了!”任芷兒溫和一笑,在原地等著奶娘去找月玖。
蘇九蹲在雪地裏正等著有鳥來自投羅網,神態認真,像是正埋伏千軍萬馬一般。
奶娘搖頭一歎,拉著蘇九的手臂起身,彎腰將她披風上的雪拂去,無奈道,“小姐若是無聊,就和我學學女紅,這大冷的天蹲在雪裏做什麼?”
“抓了鳥,我們烤了吃!”蘇九挑眉一笑。
“阿彌陀佛,那也是個生命,您快饒了它吧!”奶娘輕笑一聲,將蘇九身上的披風攏好,淡聲道,“今日二夫人開了家宴,小姐還是過去一下吧!”
蘇九皺眉,“一定要去嗎?”
她實在不想和那群女人呆在一起。
奶娘點頭,“要去!”
蘇九深吸了口氣,“那我去一下就回來!”
“好!我和小姐一起去,到了那裏,不管別人說什麼,一定要忍著,萬萬不可當著二夫人的麵動手,明白嗎?”奶娘低聲交代道。
蘇九挑眉,“好,我忍著!”
奶娘欣慰點頭,轉身對著長歡道,“把這些繩子簸籮都收起來,我和小姐出去一趟,歡爺在院子裏等著。”
長歡看了一眼遠處的任芷兒,不放心的道,“我也要一起去,免得她們欺負老大!”
“不行,你若跟著去,沒事興許都能惹出事來,有我跟著小姐,不會有事的!”奶娘道。
長歡皺眉,看向蘇九。
“聽奶娘的,你在這等著,我們去去就回!”蘇九給了長歡一個安撫的眼神,和奶娘往院外走。
任芷兒正眼巴的瞧著,見蘇九往外走,麵上一喜,忙快步跟上去,
“多謝少夫人賞臉。”
長歡看著蘇九出了院門,眼珠一轉,扔了手裏的繩子,縱身一躍,身形若靈貓一般在花樹間消失。
不讓他去,他不會自己去!
反正,他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蘇九!
三人一路往千梅園走去,進了園子,隻見滿眼梅花盛開,團團簇簇,如煙如霞,清香襲人。
微風拂過,落雪和梅瓣齊落,攜幽香,落清風,如入蓬萊仙境。
蘇九本是粗人,對這些風花雪月的事無感,此時也不由覺得心曠神怡。
入了園中幾步,便聽到前麵似有女子的歡笑聲,任芷兒回眸笑道,“定是二夫人已經到了!”
沿著青石小路過去,轉過幾顆花樹,便見前麵是一座八角亭,紅木雕廊,四角飛簷,周圍輕紗隨風而舞,裏麵幾位佳人正巧笑嫣兮,格外的賞心悅目。
看到蘇九幾人過來,二夫人先起身,身著芙蓉色嵌東珠菊紋上裳,下身縷金挑線緞裙,保養姣好的麵容上帶著慈和的笑,
“是月玖來了!”
蘇九走近幾步,垂眸請安,“見過二夫人!”
“不必多禮,天氣清寒,快來亭子裏坐!”二夫人拉著蘇九的手往亭子裏走。
上了台階,才見亭子裏坐著二少夫人謝盈,四少夫人陳玉嬋,還有老熟人,上官玉。
亭子四周點著火爐,剛一接近,便能感覺到熱氣撲臉,隻有謝盈外罩狐毛鬥篷,臉色卻比旁人還要蒼白,看到蘇九進來,眸底閃過一抹怨恨,起身勉強擠出個笑容,“妾身見過少夫人!”
陳玉嬋和上官玉也紛紛起身請安,“見過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