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很生氣,我看著光打在他的臉上,卻忍不住想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是我還沒有遇到陸嘉澤以前。
安澈上大學,那時候他還在放假,可我已經要上課了,所以他早上送我上學。
我晚上熬夜看漫畫,早上就在車裏補覺,然後直接拿安澈的肩膀當枕頭用,他也不生氣,反而還囑咐司機把車子開得平穩一些,別讓我中途驚醒。
有一次下雨,安澈送我下車之後我撐著傘要求,結果一腳踩在了水坑裏,剛買的白球鞋上全是水漬。
我哭喪著個臉,安澈見到之後,便對我說,“要不要哥哥我背你進去?”
老實說,我還挺想他被我進去的,安澈從小長得好看,一直是校草,有這麼個哥哥背我進去上學,別提多有麵子。
可是我都上高中了,哪裏能這樣,於是自然是拒絕了安澈。
安澈卻笑了笑,直接蹲在了下來讓我上去,說道:“你這幾天生理期,可別沾冷水,要不然下回又疼得死去活來,還要我送你去醫院,尷尬死了。”
“呸,有我這個妹妹給你練手,讓你學會如何做一個暖男,你以後找女朋友可方便了!”
打打鬧鬧的,到最後還是安澈背著我進去了。
所有的人都說安澈疼我這個妹妹,就好像上輩子欠了我什麼一樣。
我心裏也這麼覺得,直到我遇見陸嘉澤。
安澈不喜歡陸嘉澤,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覺得陸嘉澤是個窮小子,也因為他保護了多年的白菜就要被陸嘉澤這頭豬給拱了而不開心,可是後來我發現,他對陸嘉澤的厭惡,是特別的。
就好像,他那時就預知到了陸嘉澤會對我今後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響一樣。
但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也完全不理解安澈,覺得他作為兄長,掌控欲太強了。
喜歡什麼樣的人,是我的自由。
更何況父母都沒有安澈他這個哥哥反對地激烈,我瞞著他和陸嘉澤約會,談戀愛,後來被安澈發現。
安澈那時就對我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一定要和這小子在一起,那從今天開始就別當我是你哥!”
那天之後,安澈對我就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像是曾經寵我到骨子裏的哥哥,反倒像是一個在冷眼等著看我好戲的仇人。
我抬手捂住了額頭的傷口,抽過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血,問安澈:“哥,你當初為什麼覺得陸嘉澤不合適我?”
安澈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冷笑著說道:“陸嘉澤,陸嘉澤,又是陸嘉澤……你不提他是不是都不會說話了?”
我冷靜地看著安澈,固執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你隻見了陸嘉澤一眼,就認定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早就認識陸嘉澤……還是,你知道關於陸嘉澤的身世?”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想問題不會單單從情感取舍出發,我們會逐漸發現,如果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去想一些事情,曾經得不到的答案此刻會顯而易見。
我想不通疼愛到骨子裏的親哥哥,究竟為什麼那麼不認同我喜歡的男孩子。
這個男孩子雖然不富有,但是他生得相貌堂堂,氣質不俗,而且學習成績很好,就算貧窮,也有耀眼的資本……他的未來,明明一片光明。
“安澈,你不是目光短淺的人。你以前也和我說過,我們這樣的人家,父母也開明,並不真正在意門當戶對這種事情,就算需要聯姻,你也會選擇讓我擁有自由,讓我選擇自己的幸福……但你食言了。”
“你第一次見到陸嘉澤,就那麼激烈地用門當戶對的那些腐朽規矩來打擊他,明明當初的他那麼優秀,你卻還是用盡了最尖酸刻薄的話去嘲諷他,你可以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我站著,很累,但是也清楚自己不能立刻找張床睡下。
比起睡覺,我更想要安澈給我一個答案。
許久,安澈看著我的目光從憤懣逐漸轉化為冷淡,最後慢慢變成了無奈憐憫。
他歎了口氣,轉身背對著我,低頭點了一根煙。
安澈其實不怎麼抽煙的,我很少見他抽煙,除非公司遇上什麼棘手的麻煩,他會躲到一邊抽上一根煙,那是他少有的幾次,壓力很大的時候。
“小渡,你現在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不,有用!事情雖然已經發生了,可是我不想糊裏糊塗的……哥,如果你因為一個你根本不知道的原因失去了你最重要的東西,你是什麼感覺?”
月滿則虧,否極泰來,人這一輩子,多少都會遇上不順心,也總會偶爾變成悲慘命運的主角,可是,總不能把每一次的悲慘都推給虛無縹緲的命運。
我想要知道的是,究竟是什麼造成了我命運的苦楚和悲慘。
我不要做個稀裏糊塗的人。
“你真的那麼想知道?”
安澈問我,吐出煙圈,眼神陰冷。
我點頭。
“陸嘉澤是陸和豐的私生子,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當年就知道。”
我慢慢攥緊了拳頭,因為氣憤咬著牙,臉頰都僵硬而不自然。
所以,當年安澈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拒絕我和陸嘉澤在一起,隻是因為他忌諱陸嘉澤‘私生子”這個身份嗎?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覺得不對。
當年陸嘉澤和他母親一起生活,他母親告訴他的說法一直都是他父親已經去世了,而且我這次在海城破到陸嘉澤,種種跡象也都表明,當年我和陸嘉澤認識的時候,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和陸和豐的關係。
“就算當年陸嘉澤是私生子,可是他和他母親相依為命多年,很明顯是早就放棄陸和豐這個父親……那麼除非陸和豐親自認回陸嘉澤,別人是不太可能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的。”
我站著,能感覺到到額頭的血流到了眼睛上,視野變紅。
可是的腦子很清楚,比任何時刻都要清楚。
“安澈,你不會僅僅為了一個私生子的身份就那樣去羞辱陸嘉澤,雖然這個身份確實不光彩,但你和我說過,就算罵人,也要有修養的罵,別整天用寫粗鄙的字眼。”
安澈笑了一聲,拉過椅子坐下,拿過煙灰缸抖了抖煙頭的灰,說道:“當然不僅僅是一個私生子,說真的,如果他是個私生子,但是已經和父親那一方斷絕了關係,而且本人優秀,前途無量的話,我一點都不在意。”
“我說過希望你幸福,陸嘉澤隻是個普通的私生子,他可以入贅安家,如果不願意以後這件事爆出來,我也可以壓下去……但他父親是陸和豐,他母親慕菲,當年是雲城慕家的女兒……”
安澈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下,感慨道:“你應該不知道慕家吧,那個時候你還小。”
“雲城慕家,當年是首富,也是做房地產行業的,比我們現在的安家更加厲害。”
我把我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安澈有點意外,他目光幽深,看了我幾秒,道:“既然你知道了,我就直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