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兩口,便覺得特別鮮。
林逸泉忽然喊住了那個小姑娘,讓她給我介紹一下這盆湯。
“好嘞,這是我們家的拿手菜,用最新鮮的魚和豆腐一起煮,然後混入熬了兩天的母雞湯,最後再加入菌菇,然後取出老豆腐,再讓負嫩豆腐,反複好幾次,這樣出來的湯才會這麼鮮。”
“你絕不覺得這道湯嚐起來很熟悉,製作的過程也很熟悉?”
林逸泉問我,我愣住,手裏拿著的湯匙也掉在了地上。
我這當然熟悉了……
這湯,很久以前我在陸嘉澤家裏嚐過。
是陸嘉澤的媽媽親手做的,當時我還和陸嘉澤一起去菜市場買魚了。
那是我第一次買魚,也是第一次去菜市場,嚇了個半死,出來之後一直覺得自己身上都是魚腥味。
我以前就覺得這湯的製作過程太麻煩了,陸嘉澤的媽媽真是好耐心去做這麼一道湯,但是那湯的味道是真的好。
此刻,以前嚐過的味道和麵前這道湯的味道重疊在了一起,嘴裏鮮美的味道忽然之間變得有些苦澀。
我放下碗,認真地看向了看林逸泉,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林逸泉笑而不語,許久才說道:“這家人原本是慕家的廚師,這道菜是慕家的女兒親手做的,現在這家的主人也隻是跟著慕家的女兒學的。”
“我想如果你以前和陸嘉澤關係足夠密切的話,也許他母親做過這道湯給你嚐過……你就真的一點不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嗎?”
我咬著牙冷冷道:“我說過了,當年的事情我會自己去查。”
“但是沒機會了,陸嘉澤和薛家綁在一起,他絕對不會回頭和你在一起。所以你隻能選擇依靠陸嘉森去打到陸嘉澤,但是陸嘉森未必就看得上安家。”
“雖然之前的晚宴上,陸嘉森宣布了你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據我所知,他私下和另外兩家公司有聯係,而且全都是實力比安龍地產強的,也是更加能幫助他打敗陸嘉澤的公司。”
我心中一震,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
但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我就是徹底被陸嘉森給耍了。
“你最好是和我合作,我一定會幫你成功拿下B098那塊地,之後我們各取所需就好。反正陸家完蛋了,你的仇也順帶著就給報二樓。”
我站了起來,拿過紙巾擦了擦唇,說道“可是我不太喜歡和不熟悉的人合作,而且我並不覺得安龍的實力差,相反的……我覺得我的智商大約沒辦法和你這樣的人合作,我太蠢了,所以你不如另外找一個合作夥伴。”
說完,我拿起包就走了出去。
到門邊時,林逸泉喊住了我,然後說道:“安渡,你如果還想繼續和陸嘉澤玩下去,我是你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
我沒搭理林逸泉,徑直離開了。
第二天,當我從飛機上下來,摘掉墨鏡之後眼底一層烏青。
昨天晚上本來可以好好休息的,但是和林逸泉吃了一頓飯,我半夜居然連做了兩個噩夢。
夢裏稀裏糊塗地出現了陸嘉澤,陸嘉森,甚至還有陸嘉澤早就去世的母親……
具體夢裏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隻是醒來後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而且有種特別害怕的感覺。
安澈找了人來接我,我原本以為司機會直接送我去公司,沒想到我在車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最後司機把我送到了家裏。
“小姐,安總說他中午會回來,讓你在家裏等他就行。”
“好,我知道了。”
我也沒讓司機改道去公司,我很累,回家補個覺也行。
隻是我才推開門,沒看到父母,卻先看到了安眠。
安眠穿著一件藍色的小裙子,柔軟的頭發紮了兩個小花苞頂在腦袋上,牛奶一樣的白皮膚,櫻桃一樣紅的小嘴唇,還有一雙沉沉的,看上去有些呆滯的葡萄一樣的黑眼珠。
安眠小小的一隻,坐在客廳裏,手裏是一堆積木,她一個人坐在地上,拿著一塊塊積木堆著。
但是卻完全看不出她在堆什麼,不是城堡不是房子,隻是一堆胡亂看不出形狀的東西。
客廳裏隻有安眠一個,她很安靜,甚至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我走上前兩步,忽然看不到安眠眼前的積木到了下來,木頭砸在安眠的腿上,但是她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一聲都不坑,然後默默地拿起了積木繼續堆……
我的心就這樣猝不及防被狠狠打了一拳頭,有一種苦澀的痛楚慢慢蔓延開到全身,四肢百骸都是說不出的滋味。
樓梯上傳來聲音,保姆從上邊跑下來,手裏拿著一件小外套。
這是一隻照顧安眠的保姆,已經有一年多了。
不過我和她不常見麵,嚴格來說,因為我和安眠不常見麵,所以和保姆也沒怎麼見過。
不過保姆倒是認識我,她走下樓看了我一會兒,才低聲問到:“安眠媽媽?”
我點了點頭,然後無力地笑了笑,將自己的包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保姆走過來,說道:“我本來在陪安眠小姐玩積木的,但是小姐剛才喝牛奶,裙子髒了,我去拿了換的衣服。”
安眠不說話,行為也很沉默,不管是痛了,還是撞了都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喝東西髒了衣服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看著安眠的側影,拉住了保姆,說道:“你把衣服給我吧,我去給安眠把衣服穿上,對了,我爸媽怎麼都不在家嗎?”
保姆將安眠的衣服遞給我,說道:“安先生和安太太去醫院體檢了,讓我在家裏照顧安眠小姐。”
“我知道了,你去忙別的吧,我陪著安眠。”
保姆轉身離開,我拿著幹淨的衣服站在原地,卻久久沒有上前去給安眠換衣服。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忽然沒了上前去的勇氣。
生下安眠之後,我多半時間在養病,後來發現安眠有自閉症……我便將大多數的時間都放在了工作上,甚至連給孩子,陪伴孩子的事情都交給了父母和保姆。
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也不是個好母親。
因為我發現,其實我很怕見到安眠。
我有時候覺得,如果不是我當初太固執,也許她就不用來到這個世界上,孤獨地鎖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也許她會出聲在一個家庭完整,父母恩愛的家庭,從小就健康快樂活潑地活著。
安眠還在堆著積木,這一次積木很快就搭好了,可是安眠沒了動作。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的眼眶潮濕。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然後拿著衣服走了上去,在安眠身邊慢慢坐了下來。
安眠像是沒有看到我一樣,烏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積木,也不看我。
我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然後對著安眠說道:“安眠,我是媽媽,你要不要看看媽媽?”
我想我的聲音一定在顫抖,因為當我喊出安眠的名字時,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可是安眠並沒有回應我,她安靜美好地像是個洋娃娃。
我其實早該習慣了的,可我卻一直期盼著她能夠好起來。
我低頭冷靜了一會兒,伸手推到了安眠麵前的積木,這一次安眠終於抬頭看向了我,但是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卻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一樣。
她的眼睛很像陸嘉澤,但是一點都不淩厲,反而很溫和。
我伸出手顫抖著摸了摸安眠的臉,然後身後抱住了她。
安眠掙紮了兩下,然後就不動了。
她軟軟的身子被我抱在懷裏,我的心都快化了。
眼淚無法控製地落下,很快就把安眠的裙子給弄濕了。
我哭了一會兒,放開安眠,說道:“安眠,媽媽帶你去換衣服好不好?”
安眠當然不可能回答我,但是這也不重要了。
給安眠換好了幹淨的衣服,安眠的目光又落在了積木上。
我笑了笑,然後陪著安眠玩起了積木。
我一個人和安眠說著話,知道她不會回應我,可卻忍不住想要得到她的回應。
“安眠,你知道媽媽去幹什麼了嗎?媽媽去海城工作,媽媽在那裏住過三年……”
“安眠,我見到你爸爸了,但是他是個壞人,所以媽媽沒有告訴他你的存在……你會不會怪媽媽?你想有個爸爸嗎?”
……
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著,直到身後忽然傳來了安澈的聲音。
“如果你覺得愧對安眠,就幹脆辭職回家好好照顧她。一個自閉症的孩子,需要的不是保姆,而是母親。”
我放下了手裏的積木,從地上站起來,敲了敲發麻的膝蓋,說道:“安澈,你知道不可能的。”
我抬頭,看向安澈。
安澈和我長得很像,但是他比我成熟太多了。
安澈走到我身邊,然後低頭抱起了安眠,我驚訝地看到安眠衝著安澈笑了一下,然後將腦袋貼在了安澈的肩膀上……
這是我從來沒過的安眠,也是我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安眠會做的動作。
“哥,安眠她……”
“安眠她的病沒好,如果你願意多花時間和精力在安眠身上,她也會對你笑的……自閉症不代表她沒有任何情感。”
眼前的景象和安澈的話,像是一記巴掌狠狠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低頭咬了咬牙,說道:“會的,再等一段時間,我會辭職回來照顧安眠。”
安澈冷笑,說道:“等你把陸嘉澤搬倒,徹底報複了他為止嗎?”
我愣住……
安澈果然已經知道了我的打算,他一直都是這樣,對我的心事了如指掌。
“李嫂,把安眠帶去玩吧。”
安澈將安眠交給了保姆,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和我去書房吧。”
我看了一眼被帶走的安眠,低頭收拾了一下散亂的心情,然後跟著安澈去了書房。
我小時候挺喜歡安澈的書房的,雖然他的書房沒有什麼漫畫或者少女小說,但是作為一個疼愛我的哥哥,安澈的書房就是我的天堂。
但是越長大越不喜歡他的書房,因為覺得他的書房冷冰冰的。
安澈的書房光鮮很亮,他站在窗戶前,身後是書桌,桌上放著各色的文件夾,那些文件夾堆了有半張桌子。
安澈掌管安龍這幾年,一直都很拚。
安澈帶著我進書房後,許久沒說話。
在我忍不住想開口的時候,他忽然轉身,抄起書桌上的一個文件便對著我砸了過來。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任由那文件夾砸在了我的額頭。
額頭一陣尖銳的痛意……
文件夾掉在地上,我震驚過後,低頭撿起了文件夾,覺得額頭似乎有血流了下來。
安澈生氣了,他雖然以往也對我發脾氣,但是很少動手。
“你去海城之前,我千叮嚀萬囑咐過什麼,你還記不記得?”
安澈氣得臉色都變了,他瞪著我,目光如刀。
我點了點頭,咬牙說道:“遠離陸嘉澤。”
安澈嘲諷地笑了一聲,指著我想罵又罵不出的樣子。
“安渡,你他媽的到底是被什麼鬼迷了心竅,被那個陸嘉澤毀了前半生不夠,還要繼續作踐你自己去和他糾纏?你有沒有點羞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