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殤放下心來，腳下徒然一踉蹌，兩人便跌坐在地。
天際之上的白雲漂浮，容殤便是靠在安如媚的懷裏，躺在枯黃的草地上，北平城的一切盡在腳下，看的清晰。
就連容府的公館下的小白樓都在腳下，看的透徹。
“阿媚，我們到了...我的時辰也到了...”
容殤好看的丹鳳眼中恍惚覆上了一絲迷茫，眼眸裏的氣霧也都湧上了眼眶，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撫上了安如媚的臉頰，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心口恍惚有些喘不上氣的氣勢。
安如媚的眉頭緊蹙在一起，眼前的容殤眼眶中的迷茫和氤氳被她看的清晰，還能看清容殤眉宇間悄然躍上的一絲倦意。
“阿媚...當初遇見你時，最迷我的便是這番容貌...細雨之中，眉眼間的梨花帶雨，像是砸在了我的心裏...”容殤低語著，撫過了安如媚的臉頰，卻又撫上了她的眉宇，揉散了那處的褶皺，唇角邊的笑意越發燦爛。
安如媚眼簾徒然垂下，隱隱能夠看清容殤意識之間的迷茫，心底的不安越發嚴重。
“別，別再說了...”
安如媚堵住了容殤的唇，眼眶也隨之惹上了一層水霧。
容殤卻是拂開了她的手指，輕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話語裏帶著一絲哽咽，身上的力氣在此時也是如抽絲般一絲絲褪去，他輕喘著氣息，緩緩吐言，“你還是讓我說完吧...我怕我再沒機會說了...”
安如媚聽到這席話，再也禁不住眼眶中的氤氳，一行淚徒然而下，心口像是壓製著一塊大石，她抱住容殤瘦弱的身軀，那身軀卻是如脫力一般，全部體重靠在了她的身上。
話音剛落，靠在安如媚懷中的容殤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低咳，口中衝口而出那一抹紅色的鮮血，順著唇角流向了下巴，那一抹紅色卻像是壓製不住一般。
那一刹那，容殤感覺到心口的窒息在那一刻好了幾分，而安如媚的眼簾下卻是潸然淚下幾滴淚水，淌在他的額角，溫熱的觸覺卻倒是像巨石，砸在容殤的心口。
“阿媚，別哭，我沒事...”
容殤費力地喘息著，勉強伸出手撫向了安如媚的臉頰，擦幹了臉頰上的淚痕，低聲解釋道。
安如媚輕輕頷首，卻是壓抑不住眼角邊的淚，淚水一行接著一行從眼角流落，浸濕了眼角下的淚痣。
“阿媚，我真的不喜歡你哭...從遇見你的那一刻就不喜歡...因為我每次看見你哭，我的這裏好痛...”
容殤喘息不定，手在安如媚的臉頰上跌落，隻是虛弱地說道，胸腔裏的氣力愈發不足，說著，手下輕輕按住了心口。
安如媚輕輕頷首，慌忙擦幹了淚水，容殤的唇邊的紅暈隨著下巴浸濕了容殤出門前穿在黑色風衣裏的白色襯衫...
那一抹紅色觸目驚心，像是白雪中的一點紅，璀璨，卻又明媚。
可是那一抹紅色卻並非寒冬臘月中的梅花，安如媚的心口是慌忙之間的壓抑，眼眶中強忍著淚水卻絲毫不敢流下。
“阿媚，我從...為你擋下子彈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容殤不顧唇邊流淌著的鮮血仍是不急不緩地說道，每一句話都像是砸在安如媚心上的石頭，一句句情話，在此時卻像是插進安如媚心腹中的一把蜜劍，甜蜜，卻又苦澀、疼痛。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想再遇見你，愛你...”
這一句話卻是重重地擊在安如媚的心口，痛疼卻又濺起一番漣漪。
“活了這麼多年，也值了...咳咳咳...可我卻不想離開你呀...”
容殤苦笑了一聲，徒然嗆出了一口鮮血，悶咳了幾聲，卻仍自顧自說道，容殤覆著疼痛、迷茫的眼眸裏卻又流下了一行淚眼。
“呃...”
容殤的心口徒然越上一陣絞痛，冷汗涔涔而下，唇邊的鮮血湧流更甚，全身冷汗涔涔。
安如媚抿著唇，不敢言語，她怕一張嘴便是一陣哽咽，再惹得容殤心口疼痛，一遍遍擦著容殤唇邊的鮮紅，卻是怎樣擦都擦不淨，唇邊的鮮血卻是綿延不絕...
安如媚的神色中透過一絲痛苦、迷茫、恐懼和不安交雜而生。
容殤輕輕抿起嘴角一笑，抵抗著心口的絞痛和眼眶旁洶湧的冷汗，迷茫著的眸子卻是盯著安如媚，低聲的言語中還帶著一絲疼痛的呻吟，“我很自私，我走了以後，我也希望你能夠永遠記住我...”
轉而，又變了念頭，苦笑著對上安如媚氤氳著的眸子，顫抖著聲線說道，“不...你還是忘了我吧...”
安如媚忽然想起了什麼，翻找著容殤口袋，從藥瓶倒出了幾片藥。
匆忙塞進了容殤嘴裏，低聲呢喃著，眼眸裏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越發讓安如媚的眼眶中躍上陰冷和痛苦，“不，相信我，你是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安如媚喂容殤吃下了藥，卻仍是遲遲未見容殤的好轉，容殤的臉色反而是越發青白，還恍惚躍上了一層灰色。
“不管用的...”容殤顫抖著的聲線低聲著。
容殤緊閉著的眸子，眉宇間的眉頭緊蹙著，張開眸子卻是對上安如媚壓抑不住的淚水，他輕輕扯起嘴角，露出一絲難看的笑意，“沒事的...我們下輩子還能見麵呢...”
話音剛落，容殤擦淨安如媚臉龐的淚水，手臂徒然落下，唇邊又忽然撕心裂肺地嘔出一股鮮血，染濕了容殤半截衣衫。
“阿媚...我們...來世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