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承赫被吊到蕭音院子裏那棵槐樹上,整個人反倒精神了,扯開嗓子吟詩,一會兒輕快灑脫樣子,“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曠野”,一會又以極其悲壯的聲調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蕭音聽到這裏十分惱火,這意思是,把她這墨荷苑當虎穴。那她豈不是那隻十分厲害的老虎?她放下書,從屋裏走出來,看槐樹下一身白衣的穀承赫一臉歡笑,似乎十分享受這種待遇。蕭音見天色漸暗,四周的蚊蟲多了起來,她差畫眉打了一盆水,放在穀承赫旁邊,又在槐樹枝上掛了盞燈籠。
穀承赫見此,不解,“你這是幹什麼?”蕭音沒回答,轉身回屋裏。不過半個時辰,蚊蟲有的望那盆水而來,有的望著光而來,紛紛落在穀承赫臉上,手上,咬得穀承赫渾身奇癢無比,奈何手腳又被綁著,動彈不得。這種痛苦,比三刀六洞,洞洞見血更讓人難以忍受。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隻有嘴,他恨不能直接吐血而亡,可惜,血隻往頭上湧,能吐出來的隻是一肚子怨氣,“音兒!你好狠毒!你快放我下來!”
蕭音抬眸看到穀承赫以搖晃身體的辦法來驅逐身上的蚊蟲,微微一笑,伸手將窗戶關上,免受他的打擾。
賈梅賈蘭見此情形,既驚訝主人的狠毒,又可憐穀承赫的處境,隻是不敢上前幫忙。穀承赫見蕭音連窗戶都關上了,擺明了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愈發扯著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
蕭音連忙放下書出來,“閉嘴!”
穀承赫被蚊蟲折磨得苦不堪言,仍閃著一雙桃花眼衝蕭音一笑,蕭音道,“賈梅,拿塊布把嘴堵上!”
穀承赫目前隻有嘴巴的活動還是自由的,若是再堵上,他的痛苦連喧囂的途徑都沒有了!他眼見賈梅賈蘭去找布了,趁著機會掙命地喊,“救命啊!快來人呐,救命呐!”
這聲音驚動了正從旁邊經過的崔紹念,他連忙跑進院裏來,見槐樹下吊著一人,定睛一看,卻是穀承赫,“穀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穀承赫見有人來,仿佛見了救星,哭喪著臉,“崔公子,我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令妹啊!沒想到我穀承赫一世英明,竟然受這種不白之冤!”
蕭音不理他,“二哥!你來墨荷苑有事嗎?”崔紹念溫和地一笑,“快把穀公子放下來,有什麼事好好說話!”
他溫和而明亮的眸子靜靜地看著蕭音。這個智慧而沉靜的女子,強大的讓人心疼。在她的印象中,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學學女紅,彈彈琴,等著找個乘龍快婿嫁了,然後相夫教子。
可惜,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什麼,他不知道,他本能地以為,本應該柔柔弱弱的姑娘卻要跟一幫男人勾心鬥角,她有多麼委屈,多麼無奈才是!
蕭音道,“二哥!這院子裏有蚊蟲,不如到屋子裏一敘如何?”
崔紹念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穀承赫,“改天,我還有事。”然後,他轉身走出去,看了穀承赫一眼,輕聲道,“穀公子,說些好話,女人的心腸總是軟的。”
穀承赫早知道崔家二公子對蕭音有意。這個崔紹念素來是個謙謙君子,今天這一番話,果然不凡。既愛慕蕭音,又不失哥哥的風度。想比之下,自己倒有些自愧不如。他知道蕭音在生他的氣,卻不知道為什麼生氣。今天的望月湖時,他以為是因為她讓大哥落水,他責備的語氣讓她惱火。
可是,一想,似乎又不是,今天一見她,她就帶著幾分情緒。那他就不明白了,他咧嘴一笑,對蕭音正欲回屋的背影道,“音兒,我錯了!”
蕭音扭頭反問,“穀公子此話差矣!哪裏錯了?”
穀承赫說不上來。蕭音看了一眼賈蘭,“賈梅拿個布怎麼這麼費勁?是故意的吧?”賈蘭見小姐是真生氣了,連忙道,“那我去看看!”
蕭音道,“別去了!去問廚房要塊擦碗布去!”賈蘭瞪大眼睛,“擦碗布?”蕭音目光陰沉,“怎麼?不知道?”賈蘭連忙點點頭,“好!好!”然後,她一轉身跑了。
蕭音正站在外麵等賈梅或者賈蘭來,穀承赫說好話不成,又開始扯著嗓子喊。不一會兒,崔紹遠崔紹直兄弟進來,崔紹直跑過去要給穀承赫鬆綁。崔紹遠看了一眼陰沉沉的蕭音,“五弟且慢!先問清楚怎麼回事!”
崔紹直悶聲道,“那也得先把人放下來再說!”
崔紹遠正跟崔紹直下棋,崔紹念過來,把穀承赫在墨荷苑的事情一說,兩人這才放下棋子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