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亂折騰,喬西吐的膽汁都出來了,修長的手指捏在馬桶邊沿上泛著慘白,丁承森皺著眉掰開她的手,把她抱起來橫在膝上,伸手拉了洗臉的毛巾,輕輕的擦她臉上四處糊開的鼻涕眼淚和嘔吐物。喬西不斷的幹嘔,像瀕死的美人魚吐著泡泡,她一隻手掐著他的肩背,難受的渾身直抖。
“為什麼喝那麼多酒?”她慘白的臉色漸漸回轉,丁承森把她扶起來,給她接了一杯水漱口,拍著她的背,低聲的問她。
她是多麼善於壓抑真我的人,昨晚那樣的狀況,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喬西渾身都發軟,意識卻已經恢複正常,“小事,”她的聲音因為嘔吐而嘶啞,漱了漱口,“昨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丁承森正要開口,她卻抬起頭來,從鏡子裏看著身後的他,笑,“我好多了。我要洗個澡,你要不要留下來參觀?”
顯然,她已經又穿上了厚厚的裝束,正躲在刀槍不入的盔甲後麵,又開始肆意的調戲。丁承森眼神裏冷冷的透著厭惡,把手上的毛巾往洗手池裏一扔,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喬西從鏡子裏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偷偷的笑,目光柔軟。
丁承森在外麵的洗手間衝了澡。
喬西還沒出來,他熱了兩杯牛奶,又等了一會兒,她還是沒動靜,他不放心,推門進去,她正從裏間的浴室出來,身上大大落落的套著他的衛衣,膝蓋以下赤著兩條白白嫩嫩的細腿,袖子卷到手肘,正把一塊毛巾蓋在頭上擦濕漉漉的頭發。
他正要退出去,她看見了他,叫住:“丁承森,我們談一談。”
事隔六年,她再一次很冷靜的麵露微笑,說:“丁承森,我們談一談。”丁承森仿佛回到了那個他們最後一次談話的清晨,喬西也是這樣坐在床沿上,冷靜而不可挽回的和他談分手。丁承森的心這時仿佛被一隻小而惡毒的獸“咯吱”咬了一口,酸痛難當,他屏著疼默然點頭。
喬西毫不含糊的承認了昨晚所有的醉話,她有些自嘲的說:“怎麼辦?酒後吐真言了。”
“是酒壯慫人膽。”丁承森淡定的調笑,仿佛事不關己。
喬西有些慌,雖然她一絲一毫都沒有表露在臉上。
丁承森真的變了好多,她一點都捉摸不透他現在的態度。喬西暗自咬牙,心想隻好心裏怎麼想就怎麼說了。阮無雙教過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就說實話。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日光明晃晃,他安靜從容,喬西忽然沒了勇氣說出大段大段的抱歉和思念,她甚至有些羞澀,猶豫吞吐了一下,才說出來這句話。
丁承森沒什麼激烈的反應,輕輕的勾了勾嘴角,挑眉問:“怎麼過了幾天,你就改變主意了?”
喬西點頭,緩慢而堅定。
丁承森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很平靜的看著她,半晌,問:“喬西,當初老大回國幫你的時候,你後悔過嗎?如果堅持到那時,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喬西搖搖頭,“事情已經發生了,不管最後是誰用了什麼方法救了我們家,我爸爸都已經去世了,而且我都回不去以前的那個我了。還有,我從那件事裏認清了一點:夢想太奢侈了,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所以連我的也要一並摧毀?”丁承森聽了她的答案,嘲弄的笑了,神情有些恍惚,“因為你需要,所以把我變成你需要的那種人?”
“不是,我並沒有那樣想。我那時和你分手是希望我們之間要麼是我,要麼是你,必須有一個人足夠強大,可以支付那筆實現夢想的費用。”
“現在我們兩個都足夠強大了,可是誰還有夢想?”丁承森一隻手放鬆的搭在沙發扶手上,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喬西,我已經沒有夢想了。”
喬西這時才開始稍微把握住這場談話的脈絡。丁承森在怨,她清楚的感覺到,並且暗自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還有怨就好,她最怕他真的已經釋懷,無愛無恨,無處下手。
“對不起——”喬西開始懷柔,誠懇的向他道歉。丁承森卻笑著伸手阻止她接下來的話,“這些昨晚你已經說了很多了。我們談點其他,比如說,你接下來的打算。”
“或者,我先來說說我的想法,”他侃侃而談,“我想你知道的,我爺爺希望我娶田家的小女兒。我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並且,就目前階段而言,我和她相處的很愉快。而你,在幾天之前,剛剛拒絕了我。”
喬西聽出了他的意思,暗自心顫,穩住聲音,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知道,田思思的事情我來處理。我保證不會因此影響到你們兩家的合作關係。”
丁承森無所謂的笑笑,高大的身軀靠回沙發中舒服的坐著。喬西知道這意味著默認,意味著他給她機會。她心跳的很快,是好多年都沒有過的熱血沸騰感覺。
喬西不知道說什麼好,按耐住心下的狂喜,她低低的說:“謝謝。我以為你還會恨我好久。”
“沒那個必要。”丁承森很平靜,“也許,終究還是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