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岩縱觀全局、了然於胸,這時得意一笑,舉杯敬了敬那個內傷嚴重的落寞之人。唐九洲無奈,一飲而盡,站起來頭也不回的泡辣妹去了。
喬西酒醉之後格外乖巧。丁承森開車,她就乖乖側倚在副駕駛位上,臉枕著手,縮在那兒做小白兔狀,一眼不眨的看著他。
即便是他仿佛恍若不覺,目光深深的看著前方無盡的夜。
前不久丁承森在恒盛附近買了一處公寓,簡單裝修了一下,有時辦公晚了就住在那裏。他看看現在時間就快淩晨一點,把她送到哪裏都是影響別人休息,想了想就把她帶到那處公寓將就一晚上。
一進屋,喬西異常清醒的說要洗澡。丁承森把她抱起來送進臥室,安頓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麵前晃晃,“這是幾?”
“我不告訴你。”喬西努力的辨別了一會兒,別過臉頗為嚴肅的說。
丁承森歎氣,彎腰摟住她,聲音低微到幾乎聽不到:“小笨豬……”
喬西抱著他不肯鬆手,他順著她躺了下來,把她連著被子擁在懷裏,輕輕磨蹭。
“我累……”她靜了一會兒,長長的歎了口氣,淒淒的說,“累死我了……”
“丁承森,我等了你六年,等你來找我。我沒有不要你,從來都沒有……我沒有和唐九洲好,一點也沒有……我隻要你一個,就要你,”身體困在被子裏,被他抱著動彈不得,她用腦袋蹭他的下巴,聲音越發淒楚,“丁承森,你別不要我……”
夜色寂寥,靜默的空氣冰涼,女聲輕軟,卻像隻纖細的手攥住了某人的心髒,漸漸堅定的收緊,捏的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肚破腸流,鮮血滿地。
夜色寒涼,軟玉溫香。
聽著懷裏的人委委屈屈的說著這六年的思念,丁承森越發沉默。
這悠長的六年時光,隨著她的訴說從眼前恍惚而過。其實她說的那些苦楚,他何嚐不是刻骨銘心、深有體會。澳洲那麼藍的天空下,他沒有一刻忘記過她。深愛之中的人,分開一秒都會感到焦灼不安。他和她,卻天各一方整整六年。
時間被劇烈的焦灼疼痛拉扯的那麼漫長,兩千多個夜晚,丁承森沒有一次能安眠。澳洲所有的頂級心理醫生都對他的失眠症束手無措,他隻能靠著藥物維持人體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睡眠時間。
醫生曾經很擔憂的問他,kevin,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所以睡不著?
那時他淡漠的搖頭。
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每當他有一丁點的睡意,那些他清醒時被強製扼殺的思念,就會衝破他這時稍為薄弱的意誌,咆哮著在他心上奔走呼號:小西……我想你。
睡眠是人最放鬆的時候,所以丁承森睡不著,因為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力氣來抵製住往事的騷擾。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我恨你,恨到不願意再提起你,可是,我那麼那麼那麼強烈的想你,想到整整六年,沒有一個夜晚能安睡。
六年前,喬西手起刀落,殺掉了那個熱血而有夢想的癡情少年。
六年裏,丁承森一點一滴積蓄能量,風起雲湧,他變成了當年喬西需要的那種男人,沉穩、強勢、心思慎密莫測、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六年後,當愛重逢,當她終於在這樣安然的夜裏卸下所有的防備,軟弱的縮在他的懷裏訴說思念。他卻比六年前更為恨她了: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生不如死了六年,原來你也是。這人生裏最美好的六年,就因為你當初的一意孤行,我們過得如此撕心裂肺。而你,甚至對此沒有一絲悔意。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我本就應該承受的!
喬西,我恨你!
淩晨最黑暗最綿軟的夜裏,喬西睡著了,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貼著丁承森喉結下方那塊柔軟,兩人親密依偎。
丁承森不知何時鑽進了被子裏去,一隻手枕在她頸下,摟著她的背,另一隻手收著她的腰,也睡得極沉。繼不久前酒醉後的激情夜晚,這是丁承森這六年來第一次的安然入夢。
清晨,寒凍,朝日升。草尖上的露水滴滴的滾,在晨光裏閃爍如珍珠。高檔住宅小區裏一片安寧,偶爾有上班去的人開著車,安靜的滑出小區大門。
喬西睜開眼的瞬間感到劇烈的頭疼,天花板上的雕飾恐怖的在眼前旋轉,嘴裏一陣苦,胃液翻騰,她猛的推開身上的人,捂著嘴往床下蹦,被套纏上她的腳踝,身下一空,她頭朝下摔了下去,半個身體“撲通”砸在地板上,結結實實的麻了。
丁承森直直坐起,連忙撲下去抱她,她卻搖手不讓,連滾帶爬的衝進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哇”一聲,大吐特吐。丁承森赤著腳追進來,一手拉起她的頭發,一手拍她的背。
據說醉酒分兩類,一類人臉色越喝越紅,到了量,醉了,就吐,吐完就睡,第二天什麼事也沒有。而喬西屬於另一類,醉的越深臉色越白,當時看上去沒事,然後醉意在體內發酵一陣,再大肆反噬,接下去的好幾天人都難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