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歡明白她的意思，什麼都沒說，下了車之後把她從車裏拉下來，再把她塞進出租車。她不是不想回答孟輕歌，而是她沒法回答。
生命這種事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子欲養而親不待。
孟輕歌到了醫院，問了護士跑向手術室，鞋子敲在地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就像砸在她心上。
離得很遠就看到門口聚了很多人。
方思，學校的老師，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
還有，顧青山，和唐一心。
方思正在低聲安慰著師母，她許久沒見他們，或許是醫院的光線問題，或許是醫院的氛圍太沉重，她忽然覺得他們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師母抬頭看到她，招手叫她過去坐，“輕歌，過來。”
她和溫歡坐在師母旁邊，對麵就是顧青山和唐一心。
顧青山垂著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自始自終都沒有抬頭看她。
唐一心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一直給你打電話，但一直都打不通，你能來就好了。老趙年紀大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師母輕聲給她解釋，孟輕歌邊掉淚邊點頭。
手術室的警示燈終於滅了，所有人一下子圍上去，醫生從裏麵走出來，摘下口罩，一臉疲憊的對眾人搖頭。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孟輕歌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往外湧，她注意到顧青山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那上麵還覆蓋著一雙白皙嬌嫩的女人的手。
醫生再次開口，“病人想見侄子和侄媳婦，是你們兩位吧，快進去吧。”
醫生是對著顧青山和唐一心說的。
他們看上去更像是夫妻吧。
顧青山沒開口解釋，沒承認也沒反對，默默地往手術室裏走。
孟輕歌沒什麼反應的繼續扶著師母，心裏卻翻江倒海。
師母在唐一心即將動作的時候緩緩開口，“輕歌，你快進去吧，老趙等著你和青山呢。”
聲音雖輕卻極有威懾力。
師母拍拍孟輕歌的手，“孩子，去吧。”
孟輕歌從來沒經曆過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麵。她自己家這邊的老人去世得早，那時候她年紀很小，根本沒什麼印象。
那個在她印象中精神矍鑠的老人此時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她和顧青山站在床前，顧青山輕輕叫了聲，“我。”
老人費力的睜開眼睛，眼神渙散，但還是認人，“青山，輕歌。”
他慢慢伸出雙手，握上顧青山和孟輕歌伸出來的手，然後慢慢放在一起，“我走了以後，你們倆要好好的，可惜啊，我沒福氣看到小外孫了……”
孟輕歌感覺到顧青山的手冰涼。
“趙伯伯……”顧青山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就哽咽了。
“青山啊，記住我的話，我對你很放心，知道你不會就此倒下，好好幹吧，我會在天上看到的。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輕歌說。”
顧青山慢慢放手，轉身走了出去。
“輕歌啊，其實，你和青山的事我一直都看得很清楚，你們都以為我老了，都瞞著我，其實我比誰都清楚。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本不想管，可是，我怕我再不管就沒機會了。咳咳咳……”
孟輕歌給老人順著氣，淚如雨下，“我，您慢慢說，慢慢說，我聽著，我什麼都聽您的。”
“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為什麼收你嗎？當年我和你師母約定，這輩子不收女學生，這麼多年，我也沒破過例。可是青山卻跑來找我，說你很好，希望我能收你做學生。在你還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喜歡你了。他從來沒對你說過吧？你們都是好孩子，卻一直不肯向對方說明心裏的想法，總是讓對方猜。你們又不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對呢？青山雖然不說，但是他心裏絕對是有你的。你們以後要好好的，別再鬧別扭了，人生匆匆也就幾十載，要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