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穩重利落的顧青山,那一瞬間有了一絲猶豫,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她身上,就仿佛,下一秒,她就會消失。
他的聲音不大,嗓音暗啞,一字一句卻足以撞擊到她的心:“我不是故意想瞞你,隻是,這些陰暗的事情,我不想你也知道。”
孟輕歌的聲音有點顫抖,她望著他,說:“我知道。”
顧青山上前,將她扯到懷裏。兩個人的身子都是冰涼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過了許久,他才幽幽的開口。
“宋夫人,原本是要嫁給我父親的。”
車子開了許久,到了山腳處時,車子沒法繼續開下去,兩個人下車,開始步行上山。一路上,兩個人都是沉默地。孟輕歌需要時間消化這個訊息,當年,顧明遠也就是顧青山的父親,發妻早逝,膝下有一子一女,一個風流多情的男人,一個明媚美貌的少女,顧明遠對少女林嵐一見鍾情,可惜當時林嵐早已心有所屬,滿心滿意的都是宋立仁,奈於家中長輩的壓力,和顧明遠的勢力所迫,林嵐沒有辦法,隻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眼看和顧明遠的婚期逼近,林嵐隻好兵行險著,設計了自己的好姐妹方寧和顧明遠春風一度,方家在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迫於輿論,顧明遠還是娶了方寧,顧明遠婚後還是處處沾花惹草,顧青山的母親還是抑鬱而終了。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她知道,他此刻怕是比她還亂。他的手心裏都是汗意,一貫清雋沉著的他,此時既是倉皇和無助。
她的心,就這麼軟了下來。
顧青山是她的丈夫,是顧家的掌門人。她眨巴著眼睛,想著這一切一切。
她作為他的妻子,也不該隻是安心享受他帶給她的幸福。
那樣多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震驚、意外,卻又仿佛理所當然。她有些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有些心疼,有些責怪。可是,這一刻,她卻一點都說不出,她靜靜的看著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問道:“顧青山,你愛我麼?”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這樣一個時刻,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們分明是要去看林嵐,她卻仍在分心。
他看了看她,第一次,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雜念,幹幹脆脆的點頭:“愛。”
她覺得自己的眼角濕濕的,也是第一次,她萬分繾綣的看著顧青山,由衷的說:“不要恨,恨得越深,就越痛苦。”
孟輕歌還記得,她懷揣著徹骨的恨意接近顧青山,可是越靠近他,她就越痛苦,恨得越深,就更難以自拔。
那一刻,顧青山有些茫然。
兩個人走到山頂,很快有人過來接應,帶著他們走小道。
四處卻有些光,刺著孟輕歌的眼睛。
蹲守在四周的記者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敏感,很快的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隻是幾秒鍾的時間,便衝了上來,堵住了前麵的小路不說,閃光燈一直在哢嚓哢嚓響。
她伸手遮住眼睛,周圍的記者太多,推推嚷嚷的,根本無法動彈。顧青山伸出手,一把把她攔住。
四周都是閃光燈還有攝像機的夾攻,顧青山緊緊摟著孟輕歌,麵無表情的看著蜂擁而上的記者。
他們並沒有帶人上來,前來接應的人也不知被記者衝到了哪裏。顧青山想要帶著她穿過人群,卻仍是被堵住,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顧三少,你們夫妻二人為什麼會來這裏呢?”
“宋氏企業董事長夫人看破紅塵,在此出家,您是否知情呢?”
顧青山一個人攔不住,被迫往回退了幾步,宋立仁的人姍姍來遲,疏散了記者,周圍終於清靜下來。
再次看見宋立仁,孟輕歌怔了怔,他整個人憔悴的厲害,衣著雖是整齊風度,卻仍是頹勢難掩。
宋立仁隻是簡單的一句:“你們來了。”
孟輕歌聯想那次他們去醫院的情景,宋立仁也是這般,眼中無驚無喜,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顧青山鬆開孟輕歌的手,迎了上去,聲音低而冷:“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宋立仁也不惱,靜靜的看著他,聲音冷淡:“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嗎?滿意了嗎?”
孟輕歌看著顧青山的背影,她頭一次看見他渾身繃緊的樣子,像是一隻豎起滿身刺,隨時自我保護和攻擊他人的刺蝟。
她心裏狠狠的抽了一抽。
顧青山背著身子,手在口袋裏摸了摸,空的。終於,還是問出口:“還有多長時間?”
宋立仁的聲音帶著一點顫,輕聲道:“說是不到兩個月。”
孟輕歌覺得自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又仿佛,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她看著顧青山的背影,突然覺得,他或許是該大哭一場。
她也想哭,她一點都不想要看見這樣的顧青山,可她哭不出來,淚水堵在身體裏,無法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