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輕歌枕頭下放著那本書,她一個人難眠到深夜,一早起來還是向趙老師告了假,訂了張最快去H市的機票。
她沒有帶行李,就隻拎了隻手袋,停停走走地去了H市許多地方。最後,孟輕歌站在他們一起住過的那棟小樓下麵。樓房有些陳舊,夏天的時候來,有一麵外牆已經長滿了爬山虎,可惜這個季節葉子早就掉光了隻剩下一牆枯藤。
孟輕歌走上樓,端開旁邊的花盆,鑰匙卻不見了。
她沒有注意上回走之前,顧青山有沒有將鑰匙放回去。但是那把鑰匙確實不在那裏了。於是,孟輕歌懷念地摸了摸那個門把手,然後背靠著門坐下去。
她將頭仰起來,輕輕靠在門上。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是這樣坐著,就在幾近絕望的時候,房門卻突然打開,讓年少的她跌了個四腳朝天,隨即有個清俊的身影映入她眼簾之中,像曙光一樣照亮了一切。
那個年紀,高興到極致的時候卻哭了。
而今,她又隻能苦笑。
此刻,已經不再有人為她開門了。
孟輕歌坐了一會兒,身上泛涼就拍了拍灰塵走了。那個時候的她,並不知道顧青山其實就在裏麵,同當年一模一樣。
其實,顧青山一個人到了H市許多天。
他一直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無論是什麼時候他都沒有將顧氏責任放下過。顧青青和顧青城這兩個人都是貪圖享樂的人,根本撐不起顧氏的大局,所以顧家所有的希望都背負在了他身上。
這卻是他第一次那麼任性地將爛攤子扔給了陳助理,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就這麼放任自己沉淪。
顧氏崩潰也好,倒閉也罷,他統統不再理會。
他好幾天拉著窗簾,躲在屋子裏酗酒然後看碟。他有一張碟,是孟輕歌大學一年級校慶時在社團演話劇時候留下的。
那碟片是孟輕歌他們社團內部的人自己用DV拍的,很不專業,沒有用支架,整個鏡頭都在晃悠,而且斷斷續續。
當時孟輕歌一時興起就和大家一起刻了一張做紀念,可惜不過三兩天,碟片就被她扔在自己臥室的抽屜裏,也沒收撿。
他每年冬天都要回這裏住幾天,有一次突然找到它。於是,閑來無事,總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裏看。片中的孟輕歌站在舞台上有種平時少有的嚴肅和穩重,偶爾抿住嘴酒窩就會露出來。
昨夜孟輕歌打來電話,他的手居然抖了一下,然後盯住屏幕半響,等了許久,鈴聲斷了。他不確定自己還有力量去麵對她。上回在地鐵裏孟輕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幾乎使他崩潰。
她說,沒有。
她這半年裏報複他的時候,從頭到尾,沒有一絲遲疑。
短短的兩個字,化成一把利劍插進心髒卻且不見血。
他起身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然後想了下才又撥回去。
即使那樣恐懼,他還是撥了回去。有時候愛情真像吸食鴉片,明明知道就會是那麼一個結局卻始終無法抗拒誘惑。
她客氣地向他告別:“再見。”
是再見,還是永不相見?
他一邊喝酒一邊看,來回地重播,通宵不睡,就這麼盯住電視屏幕,捕捉著那個身影,眼睛熬得全是血絲也是一動不動。
幾乎裏麵的每一句台詞、每一個表情,他都能記住。
顧青山又狠狠地呷了一口酒。他已經喝得麻木,除了知道是酒以外,舌頭已經嚐不出味道。他看得入神,煙頭燃盡,燙到手指好一會兒才覺得痛。
他聽見門外似乎有什麼響動,艱難地站起來去開門。門打開一看,什麼人影也沒有。微微一低頭卻見地上留著一個手機。
手機的式樣是他最熟悉的,手機上還有一個吊墜,是個金色的小熊。兩件東西加一起,讓他肯定這是孟輕歌的東西,化成灰他也認識。
那一瞬間,他心中升起了欣喜。
隨即就看到孟輕歌從下麵“噔,噔,噔……”地跑上來,找東西。
孟輕歌抬頭突然看見樓梯上站著的顧青山,倏的一震。他居然也在H市,而且就在離她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
她預想過很多種他們再次碰麵的場景,畢竟大家都在本城而且還和顧氏有瓜葛,完全不想碰麵是不太可能。可惜,她卻沒料到這樣的情況。
他幾天沒有刮胡子,胡子茬冒出來許多,顯得下巴的青色很深,清俊中透著種和平時不一樣的頹廢。
孟輕歌尷尬地指了指地上掉的手機,“我不小心將電話掉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