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漸漸養成一個習慣,每天進班,先看一眼最後一排。
談不上期待或是什麼,她已經習慣後座是個空位,甚至她已經在心中預感,他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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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祁正的家事,夏藤是聽沈蘩說的。
她不是有意打聽,隻是……她想起祁正半邊臉流著血的樣子,他咆哮著質問的樣子,他被一件又一件物器砸到身上的樣子……他們隻看到他在還手,他把他爸推下樓梯,他在發瘋發狂,可是沒人看到他眼睛裏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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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昭縣來了一隊下鄉考察的城裏人,隊伍中便有祁檀,正值風華正茂,一副好皮囊,天生憂鬱氣息,不少年輕姑娘芳心暗許。
蘇家是昭縣大戶人家,和昭縣政.府互相成就,負責接待這次的客人,蘇家兩個女兒,大女兒蘇池在城中讀書,小女兒蘇禾養在身邊,天真爛漫,嬌俏可愛,似一朵開在山穀的雛菊,沐浴最純淨的陽光與細雨長大,她什麼樣兒,美好便是什麼樣兒。
這配置擱到現在,就是標準的新型鄉村愛情,憂鬱的城市男孩,純樸的田間女孩,傳出一段為人稱讚的絕美佳話,歌盡愛情的歡喜與憂愁。
故事的前半段確實如此,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一個眼神就決定了一生的心動隻為眼前這個人,可是蘇家不同意,門不當戶不對不說,蘇禾還不到二十歲,家裏人舍不得。
其實打從蘇禾出生,蘇家便沒打算送她去城裏,更別說遠嫁,她是最小的女兒,他們要她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活一輩子。
蘇禾為此與蘇家鬧得翻天覆地,愛情使人強大,也使人自私而盲目,她認定了祁檀,在那個年代,“非他不嫁”還算一句海誓山盟。
方法用盡,就差以死相逼,蘇家妥協了,同意他倆的婚事,隻不過有條件,隻一個,不能離開昭縣。
祁檀為了她,選擇了留下。
沈蘩說,婚禮當年熱鬧了好些天,盛大的很,滿街都是紅鞭炮,家家戶戶都逢喜事似的,全縣目睹了那場婚禮,祝他們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按理說故事到這兒就該結束了,二人終於不顧萬般阻撓走在一起,步入幸福的殿堂,雖說過程艱難了點,好在結局是圓滿的。
從古至今,人們都好皆大歡喜的局麵,正如那句話所說,沒人關心婚後的一地雞毛。
祁檀的劣根性是在第二個兒子出生後顯現出來的,蘇家的錢養出了他一身毛病,不工作,不養家,反正錢也花不完,他圖上了煙酒,賭.博,成天不著家,在外麵結實了一幫混子,起初隻在昭縣,後來偷跑去周邊的縣城,一消失就是一個星期。
窮能使人瘋魔,突如其來的富貴亦是如此。
祁檀才華枯萎,憂鬱不再,當年的形象麵目全非,人變好要十年,變壞卻隻要一天。
祁檀在外麵揮金如土,再大的金山銀山也抵不住這樣的揮霍,很快,蘇禾瞞不住了,蘇家知道後,堅決的要求她離婚。
蘇禾不肯。
蘇禾涉世未深便結識了祁檀,她被蘇家嗬護成了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她把全部的愛情給了一個人,如果祁檀幻滅了,她的精神世界就崩塌了。
這一回,蘇家下了狠心,不離婚,就別再和家裏的聯係。這斷絕關係的消息一出,當年傳的沸沸揚揚。
蘇禾沒有反抗,她甚至認為那是為愛情做出的必要犧牲,她相信祁檀會重新回頭,這些挫折都是暫時的。
所以說女人最怕的是什麼,活在過去,自我感動,認不清現實。
她開始求著祁檀回家,祁檀不願意,她就讓人去逮他,祁檀強行被人從賭桌上扒下來帶回家,顏麵丟盡,那天晚上,是祁檀第一次動手打人。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祁檀酗酒,抽大煙,回家的時候常常神誌不清,稍有不對,對著蘇禾就是拳打腳踢。
那時候,祁正十二歲,弟弟祁誠八歲,外麵爸媽打架,祁誠會哭,祁正就拿被子蓋住他,然後捂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