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輝恨不得把她一腳踢開。他惡聲惡氣地說:“難道我還能害了他不成?”
小尤氏幾乎脫口而出,他偏心江世霖,但終究不敢說出口,隻是抱著江光輝的腿嚎哭。江光輝忍無可忍,喚了婆子把小尤氏拉了出去。
小尤氏一路掙紮著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未回過神,江世雲已經撲向她。緊緊抱住她,哭著問:“姨娘,父親有沒有為難您?父親終於肯放您回來了嗎?”
小尤氏俯身抱住兒子。想到以後不能照顧兒子的飲食起居,想到兒子會被小潘氏和夏堇折磨,她泣不成聲。可恨她隻是一個姨娘,可恨江光輝從來都是個偏心的混蛋。想當年,他占了她的清白,親口承諾一定會娶她為妻,結果呢?他一轉身就娶了小潘氏。這輩子都是他負她!
江世雲見母親哭得傷心,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旁的仆人們雖然是受命替江世雲整理隨身物品的。但他們知道小尤氏一向受寵,不敢催促他們,悄悄退了出去。
母子倆好不容易止了眼淚。江世雲斷斷續續地說:“姨娘,隻要我聽父親和三哥的話,父親就不會懲罰你,所以你不用擔心。”
“這話是誰對你說的?對了,你為什麼會下床?我不會是讓你躺著嗎?”
“是三哥說的。他說姨娘被父親關了起來。我唯有乖乖起床,好生應答父親的話,好生吃飯、喝藥,父親才會把姨娘放了。他還說,以後我跟在父親身邊,必須聽話。若是我不聽話,父親就會把你關起來……”
聽著兒子的陳述,小尤氏幾乎咬碎滿口的牙齒。她的兒子明明那麼虛弱。江世霖居然一點親情都不認,如此誆騙自己的兄弟,逼他在他們的父親麵前做戲。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和兒子一定要小心他們,小心府裏的每一個人。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經是晚膳時間。得知夏堇仍舊睡著,他進臥室喚她起床。就見她即便睡著了,仍舊皺著眉頭。他的心中湧過一陣不舍。伸手撫平她的額頭。
“你回來了?什麼時辰了?”夏堇睜開眼睛,握住他的手掌。
江世霖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先前他也讓朱醫婆給她調理過身體,沒見她這般蒼白虛弱。
“我真的沒事。”夏堇坐起身,朝窗外看了看,說道:“你先去換衣裳吧,我也該起來了。”
江世霖見她睡意朦朧,別有一番慵懶嬌媚之色,與她膩歪了好一會兒,才喚了丁香進屋伺候。晚飯後,他告訴夏堇,江世雲已經搬去了外院的廂房。他的飲食由蘅安院送過去,他居住的廂房,可能接觸的東西,他都已經仔細檢查過。與此同時,他已經派人送信給衛晨了。
說到衛晨,江世霖忍不住朝夏堇看去。他是小氣又自私,可衛晨對她絕對是有心的。甚至於江世澈和江世熙,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但他們十分注意她也是事實。有時候,他真想把她藏起來。
夏堇得知小尤氏被江光輝派人押回去之後才睡著的。她好奇地問:“你是如何說服父親的?六叔可是尤姨娘的命根子,她怎麼會答應的?”她敢這麼說,因為她知道江世霖並不把尤姨娘當成“姨母”。
江世霖歎了一口氣,回道:“我告訴父親,朱大人在臨走那天說,一個家就該有規有矩,家裏有女主人,就不該把兒子交給姨娘教養。”說到這,他又歎了一口氣,“若不是父親從不懷疑我,他一定會想到,朱大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山賊笑傲天下。”
“你也是為了六弟的將來。”夏堇安慰了他一句。
江世霖搖搖頭。他並不擔心江世雲。既然衛晨能治好他,就一定能治好江世雲。他隻是在想,幕後之人想幹什麼。先前他肩膀上的傷,若不是僥幸,說不定他已經死了,現在又輪到江世雲了。雖然他可以說服父親請家丁,請護院,但是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連對方的動機都不知道。隱約中,他甚至覺得對方已經改變初衷,正不擇手段地湮滅線索。一旦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對方又潛伏在暗中不動,他們就更加舉步維艱了。
夏堇見江世霖沉默不語,知道他擔心,卻不知用什麼話安慰他。
第二天早上,夏堇和江世霖才起床沒多久,丁香進屋告訴他們,小尤氏一早跪在了江光輝的門前。聞言,夏堇急忙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對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他自然知道小尤氏不會坦然接受兒子離開她的事實,因此早就對父親打了預防針。
小半個時辰後,丁香告訴他們,小尤氏已經被江光輝趕了回去,她送去給江世雲的食物也被江光輝打翻了。
夏堇想著,隻要等衛晨到了,江世雲恢複健康,小尤氏應該就能冷靜下來,便放下了這事。她沒想到,江世霖離家沒多久。小尤氏怒氣衝衝闖入池清居,不顧守門婆子的阻攔,推開丁香等人。直衝她的臥室。
夏堇聽到院子內的動靜便亦下床。她還來不及穿上褂子,小尤氏站在房門衝著她怒罵:“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一定是你攛掇世霖,離間他們兄弟的關係。我和拚了。”話音未落,她整個人衝向夏堇。伸手就要掐她的脖子。
幸好,丁香和春紅一左一右抱住了小尤氏,杏紅也阻攔在了兩人中間,勸小尤氏離開。
小尤氏哪裏肯聽,揮手就朝丁香打去,嘴裏不斷怒罵夏堇。渾然市井的潑婦。夏堇並不在乎小尤氏的話,本來懶得浪費精神搭理她,但見她對著她的丫鬟拳打腳踢。她一邊命小丫鬟去請小潘氏,一邊冷聲說:“尤姨娘,你若是不出去,我隻能命人把你請出去。”
小尤氏一徑控訴夏堇令他們母子分離,根本不理會其他。滿院子都是她的嚎叫聲。
夏堇至門口喚了兩個婆子。幫著丁香等人把小尤氏“攙扶”出去。小尤氏大概真是被逼急了。她奮力抵抗,四個人都壓不住她。
小潘氏從蘅安院趕來。才進池清居的院門,就見小尤氏頭發、衣服全散開了,坐在地上又哭又叫。她臉色微沉,對著竹青點點頭。
竹青上前,不知道在小尤氏耳邊說了句什麼,小尤氏立馬停了哭鬧,任由丁香等人把她扶了起來。
夏堇迎上小潘氏,向她行了禮。在小尤氏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低聲對她說:“尤姨娘,你若是得空的時候,就仔細想想,但凡我和相公,有一丁點你口中的那些‘心思’,相公昨日就不會請老爺那麼細心地安排六叔的生活起居,更不會連夜派人送信給衛大夫。”
不止是小尤氏,小潘氏聽到此事亦十分驚訝。小尤氏想說什麼,嘴角動了動,最終隻是冷冷“哼”了一聲,疾步走出了池清居。小潘氏同樣什麼都沒說。她交待夏堇好好休息,亦離開了池清居。
回到房間,夏堇忍不住想,小尤氏如此篤定,是她謀害她的兒子。這種篤定就像是前世的她,堅信是江家害得她父死母亡。前世的她成了別人手中的利刃,那麼這一世的小尤氏會不會是別人對付她的棋子?
想到這種可能性,夏堇急忙坐起身。單純從江世雲“生病”這件事來看,一切的在八月十五的上香。夏榕曾對她說過,他聽到她的母親在上香的時候,和一個陌生女人關著門說話……若小尤氏的篤定也是源自這個女人呢?
夏堇知道,自己的猜測毫無根據,但這種可能性並非完全沒有傾城紅顏媚君心。她急忙喚了丁香入屋,讓她想辦法打聽一下,八月十五那日,在江世霖與她先行回城之後,小潘氏、小尤氏等人在寺廟中的行程。她們可否有落單的時候,是否和陌生人說過話。
午飯過後,丁香告訴夏堇,從跨下馬車,到拜完菩薩,吃了齋菜回到馬車上,小尤氏一直跟在小潘氏左右,從未離開半步。至於她們是否與陌生人說話,為了不讓人懷疑,她隻能慢慢打聽。
聽到這個答案,夏堇不由地失望。聽江世霖說,自見過她之後,夏榕很努力想要找出與他母親說話的女人,可單憑聲音,哪裏有這麼容易的事。江福茂去廟裏查探,也是茫無頭緒。難道這個女人會就此消失?
第277章
當天下午,當江世霖得知,他安排的婆子沒能阻攔小尤氏,令她在池清居鬧了一回,很是自責。夏堇勸了他一會兒,他見夏堇果真對小尤氏的話渾不在意,這才稍稍減輕了內疚感。
又過了一日,衛晨從壽陽來到江家,替江世雲診了脈。他對江世霖直言,他和其他大夫一樣,並不覺得江世雲有中毒的跡象。但他脈象虛浮。脾虛氣弱,完全不像八歲的少年,反倒似久病的人。這一點與當初的江世霖很像。那時他沒有揭出江世霖可能中毒一事,也是因為他的脈象並不似中毒,但綜合其他的情況,他才覺得他可能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他這一番話並沒有瞞著江光輝和小潘氏。當然,這是江世霖的意思。他不想再隱瞞他們,一直有人針對他們一事。希望他們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江光輝聽到江世霖說,曾經有人在深夜偷偷給昏迷中的他喂食,立馬氣炸了。不顧衛晨在場,脫口而出這件事一定與夏堇有關。江世霖隻能暗自歎息,又向父親解釋。那個時間,夏堇人在婁蘭閣,不可能出現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