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萌也跟著看了過去,隻見自己的屍體僵直地躺在床上,原本蒼白的臉開始泛黃發青,隱約有些屍斑慢慢冒了出來,完完全全一副死人樣子。
白萌自己看了都覺得害怕。
她心間猛地一緊,飄到六皇子跟前,本想擋住不讓他看,卻意外發現他已經快要將自己的薄唇咬出血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六皇子生來喪母,如今不過五歲,又親眼目睹了養母的死去,於他而言,真真是殘忍得有些過了頭。
白萌心疼得不得了,本欲將六皇子抱在懷裏,好生撫慰一番,手伸了一半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一縷殘魂。
殘魂屬陰,無色無相,觸不到任何實體。
她再也抱不了他了。
她隻能母愛泛濫地飄在一旁,看著六皇子徒擔心。
太醫明知白萌已死,卻還是圍著她的身子診治了大半柱香的時辰,最後才對皇帝稟告:貴妃娘娘惡疾不治,薨。
白萌聽了簡直想打人。
什麼惡疾倒是說清楚啊,活著的時候怎不見你們診治出來,等到死了,哦,各個都是在世華佗,在皇上麵前說得一套一套的。
真是些官僚作風極強的庸醫!
更讓白萌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的反應。
皇帝自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臉,聽完太醫的診治之後,像是思索了一陣,道了聲“厚葬”,調頭便走沒了身影。
白萌:“......”
很好,六年的大好時光,喂狗了。
皇帝走後,其餘人員又看了會熱鬧,跟著陸續離去。
夏竹也被總管太監帶走了,白萌想攔,也試著攔了,攔不住。
永寧宮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鋪金蓋銀、富麗堂皇依舊,卻再也沒了之前的生氣。
風華正盛,猝不及防便到了頭。
寢殿之內孤零零地隻剩下一人:六皇子。
他依舊緊緊將紙船捏在掌心裏,看著白萌的屍體看得出神。
白萌以為六皇子會哭鼻子的,可是他沒有。
他隻是安靜地站在床側,看著她的屍體,若是沒有嘴角被咬出來的血印,他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熟睡的人。
白萌微感詫異。
不應該啊,往常她偶爾不讓他黏著自己睡覺的時候,他可是哭得比誰都凶猛的,怎的如今她死了,他反倒一滴眼淚都不流呢?
白萌深受打擊,正懷疑莫非自己養了個披著羊皮的白眼狼的間隙,終於發現六皇子動了動。
像是怕吵到床上之人一般,六皇子輕輕扶上床沿,緊接著又抬起一腿擱上臥榻,慢慢將自己小小的身子翻了上去。
白萌震驚,他這是要做什麼?
六皇子爬上白萌的臥榻之後,並沒有立馬做下一步動作。
他先將紙船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貼身兜好,側過頭,又將床上之人盯著看了好半晌,最後毫無征兆可言的,他忽地傾下身,在白萌屍身的眉心之處,顫抖著雙唇輕輕貼了貼。
白萌整個靈魂都仿若石化,嘴巴張得老圓,愣在半空,半晌說不出話來。
靈魂隨著死去時間的推移開始虛弱,變得越來越透明。
她已經沒有能力去管這塵世之事了,看到六皇子依偎著自己的冰涼的屍身同塌而眠的時候,她終是放下了心間所有的疑惑和顧忌,使出最後一絲力氣飄到他的跟前,卷起一道風,輕輕蹭了蹭他圓圓的小臉。
再然後天旋地轉,視線徹底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