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二十六年秋,皇城東南一隅,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依山傍水而建,門匾上鐫刻著秀麗的三個大字:永寧宮。
今日天氣極好,白萌慵懶地倚在房門邊上,看著外麵的青天白日,捂起手帕擋著臉,眯眼打了個哈欠。
“娘娘可是困了?”夏竹本在院中摘那金黃的桂花,曬幹之後封存,好日後給白萌泡酒喝,聞見白萌哈欠連連,立馬放下了手中的金剪刀和白玉盤,上前將白萌往裏屋扶去。
白萌任由夏竹攙扶著,打完哈欠之後,蒼白瘦削的臉上染上一抹疲意,眼角泛淚,看上去顯得愈發單薄無力。
“好不容易熬過了春困,本宮倒是又栽進這秋乏的時日裏了。”白萌自我打趣著說道。
夏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白萌,越過山水屏風,又關上窗子,這才開始給白萌換上褻衣。
白萌的眼皮耷拉得越來越下,夏竹見狀,趕忙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不過她仍是輕柔的,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戳破了白萌蒼白如紙的身子。
脫去外袍,白萌胸前兩排肋骨根根分明地凸了出來,觸目驚心。
夏竹換衣的動作頓了一下,很快將褻衣披上去,生怕主子著涼。
“娘娘近日越發消瘦了,又嗜睡,可是身體有何處不適?”
白萌兩手張開配合夏竹更衣,微閉著眼睛笑了笑,搖頭不再說話。
夏竹是她的貼身婢女,未入宮時便一直跟著她,陪著她一路從將軍府的千金小姐,到後宮的妃子,再到今日地位僅次於皇後的貴妃,算算年頭,夏竹已經跟在她身邊整整十八年了。
夏竹什麼都好,就是心思太過細膩,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惹得她胡思亂想。
白萌為此感到頗為無奈。
可更無奈的是夏竹。
夏竹從小便伺候著白萌一起長大,深知白萌天性樂嗬,不善猜忌,若是一直生活在將軍府,自然有一眾哥哥嫂嫂們疼她寵她,萬事不愁,一生無憂。
可偏偏,白萌生活在後宮。
爾虞我詐、明槍暗箭、殺人於無形的——後宮。
白萌進宮時芳齡十八,短短六年,便從最初的妃位一路晉升,入宮第二年被冊封夫人,第三年德妃,在德妃的位子上待了兩年,今年開春,又被一道聖旨冊封成了貴妃。
此等殊榮和運勢,整個後宮三千佳麗,除了皇後之外,數不出第二人可與白萌比肩。
永寧宮三個字,在後宮之中,人人提起,都會道上一句:風華正盛。
可裏麵住著的主子,身體卻越來越差了起來,尤以被冊封為貴妃的這一年,最為明顯。
都說樹大招風,主子雖不得皇帝寵幸,卻也倚仗家族的勢力躺升躺得迅猛,作為主子的心腹,夏竹日夜坐立難安,總覺得主子越發消瘦的身體,是有人暗中搞鬼所致。
於是她請遍了宮內的禦醫替白萌診治,可那些庸醫們個個都道無甚大礙,針也紮了,藥也熬了,主子的身子卻一直未見好轉。
夏竹隻得繼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主子。
換好褻衣之後,夏竹又倒了杯溫水給白萌喝下,正欲放下簾帳離去,白萌突然朝她伸出了一隻纖長的細手。
“等等,本宮突然想起一件事。”白萌靠在床頭,忍著困意,將眼睛睜開了一半。
她吩咐夏竹從書案上取來一張白紙,捏在手中對折輕翻幾次之後,一艘小小的紙船便活靈活現躺在她的掌間。
夏竹看著紙船,不解問道:“娘娘折這個,是為何意?”
白萌將紙船遞給夏竹,嘴角朝一旁輕勾,笑得有些狡黠,反問道:“現在是何時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