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路過,現在我要走了,請你……放開我!”我迎上了他的目光,付給了他滿目的淒涼。冰涼的手指依然緊緊捏著我的下頜骨,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把我的骨骼給捏碎了似的。
我不得不再度強調了一遍:“請你放開我!”
“請”那個字,被我說的特別重。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句話的下一句就是——你若是不放開我,小心我不客氣!
周念沉嗤笑一聲,噴出來的氣體都是冷冷的,這讓我感覺他整個人都冰冷如同一座雕像。有了這容顏又如何?那血液裏流淌的,仍舊是無情。
他說:“如果本尊沒記錯的話,在崇望還是第一次看見你。”
看樣子他依然沒有要把我放開的意思,竟然還岔開了話題。罷了罷了,走不了我就跟著他的話往下編吧,反正能編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不就是耗時間麼!
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你!”
他好不容易放過了我,逮住了這個時機,我登時撒腿兒就跑,可是跑著跑著,原來那根雕刻著鳳凰的紅木柱還是在我眼前,距離還是那麼個距離,始終都沒有變過。
有人呼出的冷氣噴灑在我耳畔,周念沉如同一個陰鬱的魂魄飄蕩在我身後。“敢違抗第二師尊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第一個又如何?又不是最後一個。
我白了他一眼,停下了腳步,也沒有說話。看來周念沉不僅把我喬染給忘了,就連性格都變了。他不是從前的那個周念沉了,他的眼神,也不是那曾經讓我沉醉的眼神了。
他就像是一壇子壞掉了的半夏一夢。
來之前我曾經想要跟他說很多話,就像是在人間一樣,我們一起去街上,沿著青石板漫步,我們麵對麵用餐。哪怕他不記得我了,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能夠一點一滴把從前講給他聽,或者我們拋棄了從前,重新開始。
我可以做他的徒弟,做他的師侄,做他身邊忙忙碌碌的小丫鬟,怎樣都可以,隻要每天能夠看見他,就什麼都好。
他就在我麵前,他還逼著我跟他講話,我卻什麼都不想說,硬生生地把那些想念全部咽了下去。
他大概覺得跟我說話沒什麼意思,於是將雙手負在背後,大聲喊了一句:“奉竹!”
那聲音在空蕩蕩的回廊裏不斷地回蕩,空寂,不帶任何感情。
奉竹從某個方向突然出現,點頭哈腰地問了一聲:“師尊,有何吩咐?”
周念沉衣袖輕拂背過身去,冷冷地說:“把她交給師兄!”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周念沉口中的“她”指的是我,好吧好吧,反正遲早都是要讓段西河知道我的存在,隻是時間問題而已。麵對周念沉,我一想他之前用青鉤對待我的時候,那種被勾住青絲的疼痛……與其讓他欺侮,還不如去段西河那裏。
奉竹有些遲疑了,他指了指我,隨後很是詫異地問了周念沉一聲:“師尊,您說的是她?她隻是一個小丫頭,是不是做錯了事情惹您生氣了?那我來懲罰她……”
周念沉抬起了手臂示意奉竹住口,他吐了吐舌頭,便也什麼都沒敢說。
我扯住了奉竹的衣衫,道:“我自己做錯了事情,甘願受罰。”
夠了,這一切都已經夠了。見到了周念沉,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願望了,更何況這樣一個他讓我身死心僵,我又為何要留在崇望?
我愛周念沉,我隻管留住那些和他有關的美好記憶,便是對這段感情最好的交代。
奉竹還要說什麼,他剛一張嘴我就不停地對他使眼色,幾番下來,他也就屈服了,二話不說拉著我就去到了段西河那裏。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象段西河看見我會有怎樣的反應,大概驚詫地合不攏嘴吧?
當奉竹將我帶到段西河那裏,大殿一如既往的空曠,奉竹隻叫了一聲“師伯”,便一直有著回音不斷地在柱子之間逛蕩。
段西河沙啞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我幾乎落下淚來。
“小染?”
那些在雪地裏的日子再度浮現在腦海,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夜路,狼聲,還有妖女身上的蛇,辛辛苦苦全部重現。
再聽到這樣一聲呼喚,不知是感動還是悲痛,更或者是一直以來積壓著的心酸。
奉竹退下去,我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你的仙身……恢複了?”
他竟然能夠看出來我仙身恢複?還是——他其實隻是猜的?不行,萬一他知道我仙身尚在,把仙骨再度給我廢掉可怎麼辦。原本也隻是一個巧合,知夏才能幫我恢複仙身,萬一我直接說出來,豈不是又連累了知夏?
我不能說。
“沒有啊。我是一個人爬山涉水過來的。”說到這裏,我又想起了帶著樹枝探路的時候,不禁為自己強大的生命力感到自豪,頓時挺直了我的小腰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