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回過頭去跟土地老兒說一身謝謝,可是一轉身,哪裏還有土地老兒的身影?連一陣煙都沒有,他就那麼消失了。就如同師叔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站在山腳下望著那山巒,靜寂如同一個夢境,有煙霧在上麵升騰纏繞,就像我之前在崇望的無數天看著的那些風景一樣,隻是可惜了,如今的喬染,已經是一個凡人,沒有人會知道她正站在山腳下,準備以凡人之軀去到崇望。
她在做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若是有仙術,我就直接駕雲上去了,可是……我就隻能看著那萬丈高山而沉默著。沒有辦法了,我隻有一雙手和一雙腳,隻能爬著上去了。
“嗒”,一滴雨落在了我鼻尖上麵,真是奇怪,都是冬天了,怎麼這裏還在下雨?更要命的是,我跑的太快了,竟然把師叔大人的外衣給落在了外麵,冰冷的雨落在鼻尖,落在手心,落在我的肩膀上,冰冷襲擊了全身,我不由得在山風裏打了個哆嗦。
山上的樹高聳入雲,直指天際,有雪覆蓋在上麵,我四下望去,這鬼地方竟然連人的腳印都沒有,讓我怎麼走啊?
習慣性左拐,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到了一個聲響。
“歐——”
有鳥兒撲棱著翅膀從我頭頂上飛過,也不知是氣流還是那翅膀過於寬大,竟然就碰到了樹枝上積壓的雪花,那成堆的雪撲簌簌地落在了我身上,瞬時間我就由一名白衣女子變成了純粹的雪人。
抖落一身的雪,便是一陣寒冷涼入骨髓,我明明記得之前在崇望周圍都沒有這種透骨之感,應該是我現如今成了凡人,體質上也比之前差了許多,故而對這環境很難適應。
石塊硌得腳底生疼,但我又能如何?繼續攀住那些石塊行走罷了。望了一眼天穹,心想著師叔大人這個時候應該被段西河帶到了那裏吧,那個地方……那個夢開始的地方,他一定還在那裏等著,哪怕他已經不記得我了。我要過去,我要看著他,若是能夠重來一次,我定然不會弄到現在的情景,我隻會靜靜地呆在他身邊,因為他——根本就不適合深愛。
我要守望。
然而如今這個讓我守望的機會,我不會、也不能放棄。
真不知道南桑在發現我不見了之後會怎樣,不能再拖了,我必須趕緊到崇望去,那裏有知夏,有段西河,還有……奉竹。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具備保護我的能力,能夠把南桑趕走。若是我真的被南桑給帶走了,尤其是帶到那個什麼龍界大人的麵前,指不定又會受到怎樣嚴苛的懲罰。
希望她現在還不知道我在哪裏,希望她沒有給我下追蹤的藥劑。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敏感性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衫,似乎有什麼味道,雖然身為凡人的我沒有那麼敏銳的嗅覺,但直覺告訴我這是一種藥。對於南桑來說,她才不會放心大膽地讓我走開,下藥這事也不是沒有可能。既然她做都做了,那我就——將計就計。
把之前的衣衫脫掉,扔在半山腰靠右拐的道路旁邊,剛剛好那裏還有著幾塊散落的骨頭,我自己就飛也似的朝著左側跑過去。
同時我也想到了,既然有骨頭,就意味著這裏曾經有過猛獸,而且還死了人。
那麼多的人想到崇望修仙,死在這路上的不知道有多少,對於這山間的猛獸,我還是聽過不下十次的,聽說是他們仙人有意豢養的猛獸,以阻擋凡人的腳步,樹立仙界的威望。
嗬,那些仙人口口聲聲說著為了黎民眾生,他們呢,反而到了放野獸的地步,和那些妖孽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由得在心裏開始嘟囔起來。
“嘶——”
這聲音在山穀裏回響著,一波一波回蕩,頓時我感覺樹上的積雪都動了兩動,甚至有的雪花還簌簌地落了下來。
令人奇怪的是,那聲音對於人來說不僅僅是一種聽覺上的摧殘,而且感同身受,仿佛身上被蛇舔了一下似的,從頭到腳都凍成了冰塊,四肢都僵硬無比。
“哢哢哢”的聲音從腳下一直往上傳,趁著我的脖頸還沒有凍住,我瞬間想起來那次與戎澤的對打,這次碰上的這個東西,莫不是和它一樣的?
“記住,千萬不要看它的眼睛。”
這是知夏那時候對於我的忠告,如今的我也隻是敢試探性地回過頭去,一縷發絲飄散在我的視野裏。莫非這、這是一名女子?
我再轉過了一些角度,伴隨著那黑發的,是一抹紅色的衣袂,那種紅色完全不似她們那些妖孽身上的色彩,完全是……就像血染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