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直起腰來,白了我一眼說:“還好老娘存有治療抓傷刮傷的藥,不然可真就沒法見人了。行了我們回去睡吧,免得你又這樣那樣的。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誰稀罕看你的信!”
我也不知怎麼了,直接就對她回應道:“我稀罕啊!”
對啊,我的信,我自己不稀罕,可就真沒人稀罕它了。
於是我做出了一個決定——今兒晚上我得把它壓在枕頭底下睡覺!和鳳羽放在一起,哦對了,還有那個我自己找出來的小本本,這些關於師叔的記憶都要放在一起,我才可以睡得安心。
若是什麼時候我見不到他了,我還可以保留著關於他所有的回憶,留著和他有關的東西,每看到一樣東西,都能夠想起來一個美好的場景。
這些美好,是我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也不會忘記的。
如我所料,這一晚是師叔離開之後,我睡得最為安詳的一個晚上。甚至還史無前例地夢到了他。
他在蒙蒙細雨之中撫琴,修長的手指勾起琴弦,一曲清歌自指尖流淌。他的唇角上揚起好看的弧度,音律也轉了一個調調,纏纏綿綿,像極了這個雨天。
我自三途河畔涉水而來,一紙青傘覆了記憶的塵埃。
在漫天雨絲中為他撐起傘,聽他揮袖撫琴,樂聲和人影都好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雨打青葉,白色花瓣紛紛墜地,掉在了他的衣袖上,掉在了我的發絲上,他半眯著眼,沉醉於樂曲當中,仙樂不停地回響,三日不絕。
我癡癡地望著他,這江山,這密雨,這萬千花瓣,都成了陪襯。
忽然間場景一轉,便是一隻鳳凰張開雙翅自天空飛過,原本就有一些陰暗的天色,此刻變得更加陰暗。
她俯衝下來,由鳳凰逐漸變成一個聘聘婷婷的女子,她之容顏,可謂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兒。如果說我三師姐長得十分賞心悅目,她則是比我三師姐更上一層,三師姐端莊,她則多了幾分妖異。
尤其是唇上那殷紅的色澤,讓人忍不住想起那有毒的花朵。
她“唰”的一下衝到我麵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頸,嘴裏不停地喊著:“周念沉是我的!你怎麼配在這裏為他打傘!你怎麼配!”
我想掙脫,我拚命地掙紮,但根本無濟於事,此刻的我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布偶,那雙手在鉗製我,她要殺死我……
千彩羽!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瞥過去看了一眼師叔,他還是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漠然地坐在那裏撫琴。
雨簾細密,打濕了他的衣衫。
窒息感控製了我,我合上雙眼用盡全力將千彩羽推到一邊,自己也從這無邊的夢境之中醒了過來。
很久沒有做過這麼清楚的夢了,就連醒過來我都記得每一個細節,胸膛在不斷地起伏,我起身下去倒了一杯水壓壓驚。
按照以往的習慣伸了個懶腰,外麵忽然就有人叫我:“喬染,出去打掃清序殿!”
咦,怎麼師叔都不在了,他們怎麼知道我還有打掃清序殿的習慣?哦不,這是誰啊這麼大膽,竟然敢吩咐我!
算了,聽聲音我也不認識,反正每天的必修課就是打掃清序殿,天色正好,我穿好衣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就開工了。
然而今日的清序殿,可不同於以往的清序殿。我剛一進門立刻驚呆了——滿地的碎瓷片和土塊,仔細看來,竟然還夾雜著血跡!
如此可見,昨天晚上這裏一定發生了激烈的爭鬥!
可是我昨天明明來了清序殿啊,安靜得很,除了我和七師姐根本沒有人來過,不,我似乎忘記了一個人——二師兄懷冥!
莫非懷冥太想不開了,等我們走了他又來到了清序殿,而且摔了師叔的瓷瓶撒氣?
我四下望去,師叔以往擺著的瓷瓶並沒有被破壞,那懷冥是從哪裏弄得這麼多破碎瓷片?要知道,毀壞公物是要受罰的!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施了仙術。
哎,甭管怎麼樣,該我的活兒,我還是得幹啊,幹不完不能吃飯啊。我非常惆悵地舉起了掃帚,找了個勉強能落腳的角落,開始打掃清序殿。
揮汗如雨,真是揮汗如雨。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讓人十分難受的詞。
真是的,師叔大人都沒有這麼為難過我,誰如此看不慣我,竟然用這樣的方式摧殘我的兩條短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