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個時候,天是春天的綠。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琻曉
郊外沒有油菜花,卻有遍地的稻麥長滿每一個地方。他牽著母親的走一路走,風吹過耳側,他可以聽到裏麵精靈的低語聲,美妙而甜美。
母親說,要帶著他遠走高飛,去另一個自由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他可以不被關在房間裏,可以出去和別人做朋友。可以不獨自一個人坐在屋子裏隻接受私人老師教課,他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到教室裏去,與他們一起上課,說話,聊天。他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不再隻是一個被關在奢華大屋裏的小少爺。
他相信了,一直跟著母親走。
他們甩開了身後跟隨的保鏢,進到林子裏。母親將原本關機的手機重新打開,放在他的掌心中:“你留在這裏,我去去就回來。”
“媽媽,你要去哪裏?”他想拉住她,卻發現她根本不做任何解釋,而是飛快的進了林子裏,飛快的跑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他要被丟在這個地方,要被丟棄在這片荒蕪的樹林裏。而那個曾說會帶著他離開的女人,卻鬆開了手,連謊言都不想留給他,拚命逃走。他握著手機拚命的追逐,拚命的追趕……他在後麵喊她,一遍又一遍,哭得眼淚都覺得疼了:“媽媽,媽媽……你要去哪裏?我也要一起去……媽媽!”
不要丟下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但是她聽不到,她的背影就在眼前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他精疲力盡的摔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保鏢通過手機找到了他,他們把他帶了回去,而那個空蕩蕩的屋子,終於隻剩下他一個人。
從那天以後,他開始變得不信任身邊任何一個人,總是一驚一乍,害怕原本熟悉的麵孔一個個消失。萬建成要將他帶回本家去,一開始遣散了所有的傭人。他害怕極了,緊緊拉著管家李叔的手不肯放,李叔便陪著他一起去了本家。
可是到了本家沒多久,他開始被排斥,被周圍的人討厭。除了李叔之外,沒有人會幫他,肯跟他說話。
他開始發脾氣,開始痛罵指責周圍的人。隻要有人稍微做不好他就又罵又打,讓邊上的人害怕他,不敢再無視他。
他變得越來越忤逆,越來越焦慮,也越來越沒有安全感。不知不覺中,他養成了現在這樣的性格,自以為是,看不起周圍任何人,隻要稍微做不好,甚至明明沒有什麼問題,他就要挑出毛病來罵。他變成了一個人人厭惡人人討厭的少爺,身邊隻有李叔一個人會關心他,照顧他。
因為隻有這個老人知道,他的暴躁和焦慮,隻是因為身邊沒有一個真正可以說話的人,沒有一個真正可以值得信賴的人。
有時候會這樣。當你發現自己生病了,你第一時間會有想傾訴的對象。不是說希望對方能夠醫治你,或者別的什麼。而是希望對方都能知道,能夠關心你,能夠擔憂你。這種擔憂是真的,你會聽到他她痛罵你不好好照顧自己,痛罵你不聽他她的話沒有好好吃飯……盡管那些都是罵你教訓你的話,卻讓你覺得心裏很溫暖。
因為那是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說的,那也是真正把你當做自己人才會訓斥的。
“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有這個廣場……”
隻有你……你會為我守護它的。
“我先上樓了,還有一個會議要開。”夏聽說不知道萬安霖過去發生什麼事,她不想牽扯太多,也不想承擔這些莫須有的責任。她害怕背負責任,害怕背負這些原本與她沒有任何牽扯的人,卻好像要被綁在一起的人生。
所以她選擇無視和拒絕,掙脫開他的手,轉身踏入了電梯裏。萬安霖就這麼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電梯門徐徐關上,而她始終沒有轉過頭看一眼。
他的不安、害怕、焦慮、難受,都隻有他一個人承擔,他想用盡全力伸手握住身邊的人,但每一個人都像夏聽說一樣冷漠的甩開,離得他遠遠的。
萬宋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有一些可憐。他一直都在一個誤區裏,覺得身邊的人不重視他,不在乎他,所以像孩子一樣撒嬌胡鬧。但是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變得強大了,變得比任何人都強大,站在最頂峰,站在每一個人都需要仰望和臣服的位置。那麼,沒有一個人會不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