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三歲那年,家鄉來了個江湖術士,一眼看見我,對奶奶說,和我有緣,要替我斷一斷前程,還免費。奶奶本就迷信,又見不用花錢,就請他斷斷看。
江湖術士摸著我的小手掌說:此女乃紅顏薄命的寫照。
他後麵還有解決之法要說,我爸回來了,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一身的血性,三兩下把江湖術士打跑了,還一邊罵:這是什麼騙子,就會胡謅。我們芯兒又漂亮又可愛,紅顏薄命,說誰呢?
七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我和媽媽相依為命,爸爸去了軍營,很久都不回來一趟。
十歲的時候,媽媽胃癌晚期,無藥可治了。我被接到了爸爸的部隊。十一歲,爸爸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出事了。我守在爸爸的墓前,回味著奶奶跟我嘮叨過的江湖術士的那句話:此女乃紅顏薄命的寫照。
我在想,命運由不得你不信。
十二歲的時候,我穿著爸爸去年給我買的新裙子,站在了榮家門外,我一眼看見的是一個幹淨出塵的少年,他站在一株玉蘭花下,朝我微微笑著。
爸爸的戰友榮叔叔說:芯兒,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來,見過你的哥哥榮耀。
他的名字就叫榮耀,光耀門楣的耀,我記得當時是微微皺了眉頭的,因為他不像是一個霸氣的人,倒不是說沒有光耀門楣的誌氣,隻是沒有那股子霸氣和野心。
他走過來說:歡迎你,芯兒。
我看著他,哥哥兩個字怎麼都叫不出口,仿佛一叫出口,就會有一些什麼橫亙在我們之間,所以囁嚅了半天,終究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隻微微的笑著點了點頭。
家裏還有一個姐姐,比我大兩歲,叫榮荃,姐姐很溫柔,也很有氣質,完全不像我這個山裏來的野孩子,在她的麵前,我總是提醒著自己,一定要笑不露齒,乖乖的當一名淑女,這個樣子的我才會被原本不是很喜歡我的榮媽媽喜歡,才會有像榮荃一樣的那麼多讚美。
我很用力的學習,每次晚飯隻能吃五分飽,到了半夜就會肚子餓,餓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爬起來找吃的,就在房間門口的凳子上看見還沒拆開的麵包或是餅幹,或是巧克力。以前我在鄉下,巧克力這樣的東西我是連聽都沒有聽過的,第一塊還是榮荃拿給我吃的,很甜,我很喜歡那種含在嘴裏就會化的甜甜的味道。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是榮荃放的,可旁敲側擊發現不是榮荃所為,終於在某個晚上,我半夜爬起來去看,就見幹淨的少年用一個紙包包住了零食,左右看過之後,放在了我房間門口的凳子上。
那是我和榮耀第一次共同擁有著的一個秘密,為了這個秘密,我開心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會那麼開心,上學的時候,仍然還是坐榮耀的車,他的高中離我的初中很近,過一條馬路就到,所以爸爸,也就是榮叔叔,每次都會叮囑他,一定要把我送到學校門口。
榮荃念初三,早早的要趕去學校上自習,她自己單獨騎一輛。倒是給了我和榮耀獨處的時間。
我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臉貼近他的背,能聞見一股淡淡的皂香。
再後來,榮耀喜歡讓我坐在他自行車前麵的橫杠上,笑我說,每次我坐後座,手放在他的腰上,他就特別的癢。直到很久之後,我們正式交往,他才告訴我,他隻是喜歡那樣半環著我的感覺。
那時候我才十幾歲,已經在看岑凱倫的言情小說了,特別喜歡裏麵的浪漫情節。所以,坐在橫杠上,把頭發放下來,讓風吹著也是一件自認為很浪漫的事。
我們的愛情緩慢卻又隱密的滋長著。我不認為那就是愛情,榮耀也是一樣的想法。我們誰都沒有對誰先說出一些話。我後來習慣了跟著榮荃叫他哥,所以,也一直把這些親昵當作是兄妹之間的理所當然。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班裏有一個男孩子每天都在等我放學,尤其是我在做值日的時候,他一定會和我一起做完值日,然後要送我回家。同學們都在傳,說他對我有意思,我卻不以為然,我下意識的認為,他比不上榮耀。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拿他和榮耀來做對比。
在他幫我做第三次值日並要送我回家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榮耀。他已經上大學了,剛好趕上了第一屆恢複的高考,就在J市的一所百年曆史名校,離我們學校倒不算太遠,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聞,那天堵在我們回家的路上,不由分說的就把我的同學痛扁了一頓。
我很驚訝,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打他,當看見他嘴角也流出血絲的時候,我的心疼了一下,擦了手帕要替他擦拭,卻被他一把抱住,嘴唇親在了我的嘴唇上。我的頭腦一刹那間空白一片,隻聞見唇間的血腥味,還有一些別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