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情人反目
東宸國，永慶二年。
鳳秦國，萬和八年。
五月底，與紫竹國戰爭尚在持續，東都率先傳來好消息，江書婉誕下麟兒，取名鳳君臨，意為日後君臨天下，鳳秦國舉國歡騰。鳳翔當即晉封江書婉為皇貴妃，且鳳翔宣布，不日將迎娶江書婉為皇後。
美中不足的是北方四郡依舊不太平，靖國公洛庭威老奸巨猾，雖鳳翔允諾洛庭威條件，可洛庭威一直拖延，既不出麵交接，也不歸還兵權，仍有靜觀其變之意。無奈之下，鳳翔親自帶兵前往夜都，一來查探洛庭威舊部異動，二來威懾北方四郡，以行動告知洛庭威，一旦平定紫竹國，便會揮兵北方四郡，屆時洛庭威隻會得不償失。
六月十五，紫竹國境內，進攻的號角吹起，殺聲震天，箭弩飛天而至，衝撞車轟轟而上。紫苑城城門被撞開，聯軍士氣高昂，發起最後攻擊。紫竹國軍隊如同驚弓之鳥，潰不成軍。哀嚎聲、慘叫聲在聯軍強大攻勢下，慢慢變弱，直至沒有聲息。
六月十六，紫竹國亡國。按照當初聯盟約定，兩國聯軍均退出紫苑城，駐紮在鬼峽外，等待雙方談妥瓜分紫竹國疆土協定。經過幾日協商，初步擬定，嶽州一脈與鳳秦國接壤，歸鳳秦國管轄；紫苑國都一帶與東宸國九江接壤，歸東宸國管轄；兩國暫定沿鬼峽一帶橫向山脈劃疆而治。
協議尚未確定，聯軍雙方已暗藏洶湧波濤。東宸國不滿鳳秦國頻頻插手紫苑城事務，鳳秦國認為東宸國此前出力少，皆是鳳秦國左賢王鳳絕征戰。
七月初一，一名東宸國五品將軍與一名鳳秦國四品將軍，因派誰去紫苑城宰相府搜查發生爭執，起先隻是口角，雙方互不相讓，矛盾步步升級，雙方各喊來數百名士兵血拚，最終導致十多人重傷不治。貌合神離的兩國聯盟，崩盤在即。
七月初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蓮教四國教徒在兩國劍拔弩張時爆發大規模動亂，矛頭直指夜都。此次動亂顯然策劃良久，一夜之間五萬名白蓮教徒湧向夜都城，且教徒個個身手不凡，能以一擋三。突如其來的動亂，令正巧前往夜都的鳳翔措手不及，被圍困在岌岌可危的夜都之中。
當白蓮教動亂消息傳至駐紮鬼峽的聯軍耳中。雙方尚未來得及上報主帥，已撕破臉，擂鼓大作，廝殺起來。
東宸國早有準備，數萬水軍自九江南部貴川城偷偷渡江包抄占領紫苑城。鳳秦亦有防備，燕行雲已駐兵進入嶽州城。鬼峽聯軍營地中，東宸國軍隊將迷煙彈和火石投入鳳秦國軍隊營地裏，頓時火光大作，迷煙四起。
清幽身份特殊，算是兩國聯盟特使，營帳設在鳳秦國營地中。自那日藍毒將她帶回，她重病很久，現下小腹高高隆起，愈來愈嗜睡。藍毒已動身前去尋找能控製聖藥毒性的奇珍藥材，走前格外關照她要安心養胎。所以她平日除隨軍遷徙，極少走出營帳，將所有心思都寄托在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
這日，清幽被轟隆巨響吵醒，起身撩開營帳窗簾，外麵烏雲將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她起初以為是雷聲，等到雜亂的馬蹄聲傳來，隱隱夾雜著擂鼓聲與嘶喊聲，她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連忙穿衣起身，拿起清絕劍。
拉開營帳門簾，強勁的風凶猛灌進，吹得清幽幾乎站不穩。天不知哪漏個洞，雨水沒頭沒腦澆下。狂風、閃電、滾雷攜手而來，天際起先有片刻寂靜，接著閃電劈下，令天地陷入更深的黑暗，最後雷聲輪番轟鳴。
清幽離生產還有一月，不敢貿然衝入暴風雨中。眼前，驟雨無情地抽打大地，無數水珠借著風勢狂舞漫卷。幾名鳳秦國士兵高舉旗幟，縱馬在暴雨裏飛奔，大聲喊道：“東宸國出爾反爾，清晨偷襲！白蓮教包圍夜都！”
清幽聽罷驚呆，忽地她感到身後有動靜，放下門簾，轉身卻見軒轅無邪自卷窗躍入營帳，他渾身被雨水浸透，身上、發間不斷滾落雨珠。
軒轅無邪上前扣住清幽手腕，壓低聲音道：“清幽，趕緊走。”
清幽反手，扼住軒轅無邪手腕，隱怒道：“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軒轅無邪無暇顧及，一味拽清幽，“沒時間解釋，快走。等安全，我再跟你細說。”
清幽揚手一揮，將他震開數步，“我不走！你到底做了什麼？白蓮教怎會圍攻夜都？我早就懷疑你，剿滅聖教後，我一直覺得抓獲聖教教徒太少，是不是都被你操控？你和皇甫昭聯手操控聖教？是不是？”
軒轅無邪眸色陡沉，冷聲道：“對！是我謀劃！我與皇甫昭在四國迅速發展聖教，假意提出兩國合作，隻是想借鳳秦國兵力奪得紫竹國疆土。眼下就是被聖藥控製的聖教教徒以白蓮教名義圍攻夜都。五萬武藝大增的教徒，可憐鳳翔此時被困夜都，看鳳翔怎麼死！”
清幽後背冷汗涔涔，聲音似從齒縫間擠出：“書婉才生產，鳳翔怎會這麼巧去夜都？”忽地她雙眸圓睜，似想到駭人的陰謀，狠狠盯住軒轅無邪，眼神銳利如劍，似要將他刺穿。
軒轅無邪見到清幽這般神情，反倒笑起來，承認道：“如你所想。我與書婉一直密謀，書婉將鳳翔騙去夜都，隻要鳳翔一死，書婉就能挾持太子號令諸臣。非但如此，我假借你的名義傳遞書信給金玲，讓金玲組織圍攻夜都。要不了多久，天下皆在我手中。”
清幽本來立著不動，突然揚手甩軒轅無邪一耳光。
“啪”一聲，她這掌極用力，軒轅無邪沒躲閃，臉頰緩緩浮起五道指痕，他抬手拭去唇邊血跡，依舊笑得邪氣。
清幽怒不可遏，他自然笑得出來，一箭雙雕，軍事、感情，他的目的都達到，他無非想令她與鳳絕徹底反目。她的心突然揪痛，連帶小腹都陣陣抽痛。她頹然跌坐在地，外麵風雨不斷卷入，地毯濕冷如冰，自她腳底一直凍至心底。暴風雨令天更暗，營帳中一片漆黑，她一字一字道：“你要利用我到何時？以教治教，都是謊言！”
軒轅無邪沒開口。
風無孔不入鑽入，寒意頓生，清幽瑟瑟顫抖，聲音發澀：“你利用我便罷，為何連書婉都不放過？書婉已嫁鳳翔，你何苦讓她兩難。”
“兩難？”軒轅無邪薄唇中玩味著這兩字，望了清幽許久，痛聲道：“你也兩難是嗎？如今我斷你後路，你再不用兩難。你與鳳絕根本不可能，和我一起才明智。”他突然上前抓牢她，“快跟我走，這裏太危險。”
清幽茫然抬首，眸中無絲毫光亮，似對他說，更似說給自己聽，“危險？你如今擔心是否太晚？失憶時讓我和親，狼祭時布下漫天箭雨。無邪，你那般聰明，你並非故意讓我涉險，你是料準鳳絕不會傷害我，對嗎？但此次不同以往，聯盟瓦解，鳳絕若知白蓮教圍攻夜都……所以你來救我？”她不再說，隻冷冷盯著他。
這一刹那，軒轅無邪被清幽決絕的目光刺痛，心底湧上無盡的害怕。
“轟隆”一聲，響雷在他們頭頂炸開。劈啪雨聲不絕於耳，雜亂的腳步聲潮水般湧來。
軒轅無邪緊扣清幽手腕，拚命地將她往外拽，急道：“有人來，你別鬧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