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曖昧之旅
五日後，紫竹國境內。
正值黃昏，烈日落入西麵山巒後，餘輝映得雲霞絢麗多彩，山野的黃昏安詳又自在。初春萬物新生，時而有歡快的蟲鳴聲響起。
野嶺上，鳳絕獨自坐著，黑袍金邊夕陽下閃動著炫目的光芒。他靜靜望著夕陽緩緩陷沒在遠處山巒之後，望著夜色漸漸籠罩天地。
清幽遠遠立著，望著暮色將鳳絕身影包圍，望著最後一縷霞光勾勒出他俊美的側顏，心中悵然，偏首歎了口氣。自從幾日前鳳絕瞧見軒轅無塵吻她，至今未跟她說過一句話。
清幽一手扶著樹幹，無力地低首，腳下輕飄飄，似踩在雲中。此次前往紫竹國，第一夜，他們宿在風宿城南門外，第二日接著趕路，第三日早晨抵達密林。密林中環境惡劣，燥熱無比，空氣永遠潮濕，衣裳從沒幹爽過，今日他們好不容易趕在黃昏前走出密林。
此時，軒轅無塵尋來一堆枯枝，點燃篝火，喚道：“清幽，你過來將衣裳烘幹。”
山風吹起，夜色漸深。清幽緩緩走過去。
軒轅無塵銀衣在風中颯颯輕響，俊顏沐浴在夜色裏，更顯溫柔。他微笑道：“我去弄些吃食，連著趕路，你肯定餓壞了。”說罷，他自腰間解下水囊遞給清幽。
清幽接過水囊，見軒轅無塵漸漸走遠，情不自禁又望向鳳絕。
鳳絕依舊坐著，一動不動，一身傲然黑色，挺拔的輪廓漸漸隱沒在夜色裏。
清幽緩緩走近鳳絕，將水囊遞給他，輕輕問：“絕，你要不要去篝火邊將衣服烘幹？”
鳳絕回眸望了望清幽，篝火光芒在他眸中跳躍，他接過水囊喝幾口，又閉上雙眸，隻道：“我已用內力烘幹。”說罷，他不再開口。他的心很亂，交織苦楚、彷徨、焦灼、隱痛。洛雲惜突然出現，令他深深懷疑，他究竟能否給清幽幸福。
夜風突盛，篝火越燃越旺，清幽垂眸瞧見鳳絕左臂黑袍被荊棘鉤破，小聲道：“你衣裳破了，我替你補補。”似有些局促，她補充一句：“我帶了針線。”
鳳絕微微一愣，睜眸望向清幽低首的側影，又望了望她的右手。
清幽見鳳絕遲遲不語，尷尬道：“右手恢複得很快，你是嫌我手笨？女兒家的東西我不太會，從前補衣裳師父總嫌我針腳像蜈蚣。”她抬首，與鳳絕目光相觸，時間仿佛凝滯。
山間的夜格外寂靜，靜得能聽見彼此心跳與呼吸聲。
篝火騰起霧氣，四周朦朧。清幽一時看不清鳳絕麵容，隻見他薄唇微動，似輕輕喚她惜惜，緊接著她肩頭落下一襲溫暖，濃烈的陽剛氣息將她籠罩，是他的外裳。她愣住。
鳳絕柔聲道：“一件衣裳而已，何必辛苦。你連日奔波受累，山風又冷，小心著涼。”
“嗯，那你呢。”清幽柔順地頷首，攏緊肩頭衣裳，嗅著他的氣息，心中格外安寧。
鳳絕遠遠瞧見軒轅無塵提著袋子返回，低低道：“我不怕冷，你去火堆邊，多吃些，明日我們就要進入寒霜部落。”
清幽應一聲，坐回篝火邊。
“清幽，別坐在地上。”軒轅無塵急忙跑來，從袋中取出氈墊鋪在地上，這才讓清幽坐下。他取出烙餅遞給清幽，柔聲道：“你一定餓壞了。”他的話突然止住，視線落在清幽肩頭寬大的黑色衣裳上。
清幽知軒轅無塵望什麼，輕輕道：“夜風漸大，我有點冷。師兄你也多吃些。”她低首，吃一口餅，這餅本是極難吃，又幹又硬，不知為何此時她吃起來確香甜，咀嚼時唇邊都彎著淺笑，隻覺肩頭衣裳比篝火更暖和。
這般笑容，在篝火映照下格外嬌羞。軒轅無塵清潤的眸子微黯，心中不知是苦澀還是迷茫，烈焰與迷霧交織在眼前，漸漸連她的笑容都模糊。從前她喜歡無邪，如今她喜歡鳳絕。她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一夜無眠。
次日，陽光普照，晴空萬裏。
他們早起趕路，麵前山巒起伏，巨木莽莽，山峰處雲霧繚繞。聽聞山坳之中有著四季如春的人間仙境——寒霜部落，傳聞這裏女子個個清靈秀美，男子個個豐神俊朗。族人世代棲息在深穀中，鮮少接觸外界，更添幾分神秘色彩。
寒霜部落亦是緋腹毒蛇的故鄉，清幽清晰感覺到，越是接近寒霜部落，錦袋裏的緋腹毒蛇愈發躁動。
鳳絕走在最前麵，偶爾回眸瞧清幽一眼，心內似有春意蕩漾。低首望著衣裳上的針腳，心中暖意四溢。她還是替他補好，她的手握慣刀劍，縫補之事怕是難為她。
清幽時不時望一眼鳳絕挺拔的背影。
軒轅無塵走走停停，俊顏益發黯淡。
三人走許久，爬上小土坡後，他們本以為是相連的山脈，想不到卻硬生生斷開，呈現在他們麵前的竟是一處大峽穀。
峽穀的對麵，是一片茂密樹林，峽穀底下是湍急的河流，白浪翻滾，卷起泡沫般的水霧，浪花撲打聲一陣高過一陣，好似萬馬奔騰。
清幽皺眉：“這麼遠的距離，鳳絕，唯有你的輕功才能飛過去，我們要怎麼辦？”
軒轅無塵道：“左賢王，借你天絲一用，我們踏著天絲過去就行。”
清幽一怔，神情黯淡，右手下意識攪動衣擺。如今哪有天絲，已用來給她接續筋脈。
鳳絕輕描淡寫，“天絲啊，本王沒帶。”
“什麼？”軒轅無塵愣住，鳳絕竟不將獨門絕技天絲帶在身邊？
清幽歎道：“那隻有用藤蘿編麻繩，鳳絕你帶繩端過去，我們就能過去，就是費些時間。”
三人編好繩後，已過一個多時辰。
鳳絕縱身一躍，在空中連踏數步，衣擺騰起白霧，最終落在對麵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