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情敵紛至
風宿城，行館。
這日清幽外出辦事，回到行館正巧遇上洛雲惜。
洛雲惜笑迎上來，“你還沒用午膳吧，一起去前廳，王爺已在等我們。”
春風吹拂，卷起幾片嫩綠翠柳在空中翩翩飛舞。
洛雲惜這般殷勤，清幽不好拒絕，隻得淡淡笑道：“也好，忙一上午，我真有些餓。”
洛雲惜麵露喜悅，一路拉著清幽往前廳走去。
行館之中，鵝卵石甬道彎彎曲曲，春天已至，遠處亭台樓閣皆掩映在成片翠綠之中。
前廳中丫鬟們擺好碗筷，滿滿一桌飯菜正冒著熱氣。
洛雲惜似女主人般，招呼清幽在鳳絕對麵位置坐下，巧笑嫣然：“靜王妃，請坐。”
清幽與鳳絕同時怔了怔，洛雲惜定是故意這般叫，想必最近這段時日洛雲惜已將從前之事都打聽清楚。
清幽不動聲色坐下，慢慢吃起來，眸光時不時瞟向洛雲惜，洛雲惜今日格外反常，不知心中打什麼主意。她神思遊離，眸光定定望著碗中米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突然，滿滿一筷清炒魚絲夾入她碗中，陣陣菜香令她驟然回神，抬首見是鳳絕為她夾菜，她愣住。
鳳絕似也意識到在洛雲惜麵前為清幽夾菜不妥，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抽回，望了望清幽，想了個理由道：“隻吃白飯怎能行？過幾日要去紫竹國辦事，得把身子養好。”
洛雲惜當即擺下臉色，冷聲道：“王爺，人家是靜王妃，有夫君！何需你關心？”
清幽有些尷尬，想起中媚藥那夜，心中突然惆悵。她不再清白，有何顏麵跟鳳絕在一起。
鳳絕瞧見清幽失神，轉首望向洛雲惜，解釋道：“習慣了，你別介意。”
一句“習慣了”，令清幽眼眶頃刻濕潤，是啊，他的情意，他的關切，天長日久侵蝕著她，如今早已成習慣，即便有重重阻隔，即便有再多不可以，習慣又怎能輕易改去。
一句話堵得洛雲惜說不出話，麵上掛不住，無奈又不得發作，她攥緊手中筷子，發狠般倒騰著碗中米飯。
三人彼此不再說話，一餐飯皆吃得食不知味。
適逢丫鬟端來熱湯，洛雲惜水眸一轉，突然道：“靜王妃，今早皇上傳來口諭，命王爺將我扶正。占去姐姐昔日位置，真不好意思，姐姐不會介意吧。”說罷，她笑得嬌媚，徑自拿碗舀湯。
那湯是用春日最新鮮的筍尖做成，一片片白色筍尖飄在切碎的菜湯裏，綠得清澈，白得分明。清幽吃不下飯，想舀一碗湯開胃，白色瓷勺輕輕攪動，似撥開滿池春水，她心神遊離，眼波也跟隨那湯蕩漾。洛雲惜喊她一起用午膳，原是想告訴她這個消息。她隻覺腦中空空的，意識無法指揮手，她本想吃幾片筍，卻發覺自己舀在碗裏的全是菜湯。
鳳絕亦僵住，神情無奈中夾雜著隱痛。曾經他恨極清幽，他納妾娶側妃，想找人代替清幽。其實他也知那隻是騙自己，因他從不曾想過再娶妻。妻子是唯一，是給清幽留著，誰也不能占去。如今要他娶洛雲惜為妻，他辦不到。
洛雲惜眸底皆是冷意，笑問清幽：“咦，你不高興？”
清幽匆匆喝完湯，起身道：“怎會？聖旨賜婚，恭喜你。”目光與鳳絕不期相遇，她知曉鳳絕為難，皇帝逼婚，北方四郡形勢嚴峻，洛雲惜尋死覓活。她回鳳絕一抹寬慰的笑容，盡量減輕他的負擔。
洛雲惜故意道：“到時請你喝喜酒。”
清幽唇角勾起恍惚的笑容，“好。”
鳳絕終於開口：“雲惜，眼下政局不穩，過幾日我要去紫竹國。扶正之事回東都再說。”
洛雲惜不肯依，她本就挨著鳳絕坐，此時水蛇般的腰肢纏上鳳絕，撒嬌道：“王爺，扶正不用太麻煩，辦一桌酒席宴請行館裏的人就好，我不介意。”
濃鬱的香粉味令鳳絕皺眉，他不動聲色拂落洛雲惜糾纏的雙臂，“別胡鬧，我有正事。”
洛雲惜立即紅了眼眶，淚珠滾落，委屈道：“王爺，我不求鳳冠霞帔，僅一桌喜宴，我還不體諒你？眼下與紫竹國戰事將近，還要剿滅聖教，若一年半載才回東都，要我等到何時？我爹肯定希望我早日扶正。王爺，答應我好嗎？”
洛雲惜這般說，言語裏倒有威脅鳳絕的意思。鳳絕當即起身，寒聲道：“扶正的事日後再說！”眉宇間掩不住煩躁，他拖一日是一日。
洛雲惜見鳳絕要走，幾乎是胡攪蠻纏，兩人拉扯時，“叮當”一聲，一支象牙發簪自洛雲惜袖口掉出。
那是從前鳳絕親手雕刻的發簪，清幽怔怔望著，象牙發簪靜靜躺著，散出柔和的光芒，不是珠寶，不是美玉，靜雅清新，獨有風韻。她一動不動，曾有過的幸福時光自她眼前掠過。是她不懂珍惜，他才會將它送給洛雲惜。她似是著魔，蹲下身想要撿起象牙發簪。
洛雲惜搶先一步撿起象牙發簪，握在手中質問鳳絕：“王爺，很多事我想不起。可我清楚記得你送我發簪時，喚我‘惜惜’，那時你對我多好？你現在喚我‘雲惜’，為何生疏？”
鳳絕揮開洛雲惜，神情不耐，“走開，我真的有事。”
洛雲惜執意糾纏，“王爺，你像從前那般喚我‘惜惜’。我就信你沒疏遠我。”
鳳絕再無法忍受，用力震開洛雲惜。他慌忙轉首，胸口淩亂起伏，不願清幽瞧見他的狼狽與疲憊。
清幽了解鳳絕，再喚洛雲惜‘惜惜’，當著她的麵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於是她站起身道：“我先走。”剛才蹲久，她小腿發麻，每走一步都似千萬蟲蟻在啃咬。
鳳絕依舊不肯開口。
洛雲惜眸中閃過怨毒，淒厲哭道：“既你不肯，既不能回到從前，留著發簪作何！”她舉起象牙發簪往地上狠狠一砸。
“不要！”清幽眼角餘光瞥見，大喊道。
可惜太晚，象牙發簪斷成兩截，碎在冰冷的地上。
清幽衝過去撿起斷簪，蹲在那，手緊緊攥住斷簪，似握緊過往幸福時光，可惜她連一支承載他深情的發簪都留不住。她一直蹲著，心底湧上悲涼，陽光照進大廳，將她的影子映成小小一團。
洛雲惜眸露不屑，遠遠地、冷冷地、居高臨下地望著清幽。唇角勾起冷毒笑意。她果然是可笑的替身！象牙發簪果然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物！斷得好！她要一點點割斷他們的聯係，摧毀他們比海深、比石堅的情！
鳳絕腦中空白，心底卻有把烈火，將他焚燒殆盡。
四下裏靜得出奇，空氣都停止流動。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是燕行雲前來稟報要事，他見前廳中鳳絕與洛雲惜站著，清幽蹲著，三人各執一方，氣氛詭異，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終是鳳絕開口問道：“怎麼？有事？”
燕行雲拱手道：“王爺，靜王抵達。”
鳳絕微微蹙眉，軒轅無塵來做何？還嫌不夠亂？
清幽似沒聽清，抬首，眸中滿是迷茫，“誰來了？”
洛雲惜“咯咯”笑起來，諷刺道：“是你夫君來了，看你還怎麼惦記別人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