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謂我何求(2 / 2)

慕淩君的唇邊也勾起一點弧度,興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這再自然不過的笑容。他瞬間靦腆的像個終於獲得肯定,在心中暗自欣喜的孩子。

像著魔了一般,他的手逐漸抬起,幾乎要觸到琉璃的臉頰:“琉璃,你……”

“王上,我一路是風雨兼程,披星戴月,快馬加鞭,甚至還跑死了三匹馬,你不該給我加個官,封個爵什麼的嗎?”萬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然後就怔住了,因為:他尊敬的王上,正滿眼深情地凝視著他那個隻顧著笑的傻徒弟,而且那隻很不安分的手似乎正要……

氣氛很不對勁,特別是在他的傻徒弟喊了聲“師父”,又歡歡喜喜地朝他跑了過來,然後慕淩君果斷地臉色由晴轉陰,且有更黑的趨勢。

萬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情不自禁地說道:王上,路費還有那馬我都自己報銷了,加官晉爵我也不要了,你饒我不死,行嗎?

後來,當慕淩君再問起萬空對這個畫麵的印象時,萬空沉思了片刻,回答道:是一個富家公子在調戲一個良家婦女。然後在慕淩君殺人般的目光注視下,萬空很沒骨氣的改口道:是一個純情的男子在勾搭一個更單純的傻丫頭。

聽了這個描述,慕淩君卻破天荒的沒有生氣,他隻是閉上了眼睛,輕嗬一聲,說道:“原來你覺得她那時候很傻啊!”沉默了許久,他忽而又接了一句,“可是,我怎麼覺得,比較傻的那個人是我呢?”

萬空沒有回應他的話,他其實很想告訴慕淩君,他也這樣傻過,而且傻了很久,甚至是即使到了現在,他也仍沒有多聰明幾分。

他更想說的是,愛上一個人,就會讓自己不知不覺地變成傻子。愛得越深,就會忽略的越多,哪怕那個人逐漸走遠、消失,你也依然會做著無窮無盡的傻事。

不過,想起之前所有的因和果,那些他經曆的,或見證的愛與殤,萬空忽然覺得:慕淩君似乎真的要比自己傻得多

……

“吏部尚書沈平私收賄賂,勾結逆黨,收押天牢,秋後問斬。”

“戶部尚書房世儒強占土地,魚肉百姓,判其流放延嶺。”

“監察禦史王奚品性純良,進言有功,特任其為當朝丞相……”

……

紛亂,這是一場北漠的紛亂。隻是,紛亂揭開以後,有人期待著平定的局麵,有人卻期望著――一場更大的紛亂。

所以,在每個深夜,漠疏都會不停的回想,然後問著:自己引起的這場紛亂,究竟是對還是錯?他揭開的是一個太平盛世,還是一個動蕩北漠?

他入住東宮,監國半月,北漠的朝局便似換了個模樣。那一個個沾墨書寫的名字,是符號,也是血淋淋的人命。當沈平在大殿之上被人拖走,他拚命的揮舞著雙手,雙目赤紅,如一隻垂死的野獸,他吼著:

“漠疏,你待人如此苛酷,出手皆置人於死地,這朝中的一潭水,皆因你而攪混。等到來日,你必會後悔的!你必會後悔的!”

我會後悔嗎?擱下手中的筆,漠疏長出一口氣:那麼,他倒是想知道,究竟要做到怎樣,才會無悔。或者說,這世上究竟有什麼人可以無悔?

“皇兄,怎麼一整天就隻見你愁眉苦臉的?”輕笑著,漠憐一身紅裙,緩步進來。脫下戎裝,她果然還是最偏愛紅色,如她那剛烈的性子。

“你不在你的鳳焰公主府待著,怎麼有閑心到我這裏了?”漠疏從椅子上起身,沉聲問道。

遲疑了片刻,漠憐才接著說:“皇兄,明天……是花燈節了。”

這一句話,仿佛喚醒了某個藏在漠疏心底的記憶,隻是那聲重重的敲擊,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聞。垂下眼眸,他緩緩地說道:“這麼快,就是花燈節了。”

也就是說,快半年了――阿啞離開北漠。他在找,也在等,有很多他知道,卻不願去證實的事情逐漸湧現在他眼前,讓他亂了分寸,讓他望而卻步,讓他最後依然選擇了等待。

注視著漠疏沉思的神情,漠憐輕聲開口道:“最近發生這麼多事情,也是該休息一下了。我們好像很久都沒在一起放河燈了,還有小非,”她停頓了一下,猶豫著接著說道,“我很擔心他……”

很多畫麵交織在一起,湧入漠疏的腦海中,“那就去吧,”他笑道,“一起去放河燈。”

就像是那時候,他固執地將自己鎖在母妃的房間中,不願出去。那個少女卻是一樣固執的坐在門外,一遍遍說道:“阿疏,我們一起去放河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