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疏,我們一起去放河燈吧。”輕柔卻又小心翼翼的語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期盼,好像下一秒這期盼就會成空一樣。
“你這麼想去放河燈嗎?”
“不是想去放河燈,而是想和你一起放河燈。”
……
那天的祁安很美,至少是在漠疏的眼中――很美。繁燈如海,綴染黑夜如晝,串連成縹緲的銀河,他就這樣,被牽引著,來到光芒的正中心。
“阿疏,你開心嗎?”
當那朵微微盛開的蓮花,在她的手上泛起熒光,隨著層層蕩開的波紋漾到遠處。她輕輕地問道。
更多的蓮花燈漂向遠處,使那束光愈發地明亮,那夜的星實在是晃眼,漠疏想。但偏偏的,即使在那麼多璀璨的星中,他也仍能一眼瞥見阿啞的那一盞。
“許了什麼願望?”他靜靜注視著那逐漸凝聚成一個光點的河燈,柔聲問道。
“願望這種東西說出來可就不靈了。”她俏皮地眨眨眼,“阿疏,你的河燈還沒放嗎?”
“我在想,該許一個什麼樣的願望?”
“沒關係的,不管你許什麼願望,都一定會實現的!”他記得,阿啞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眸子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明亮地不摻一絲雜質。她的語氣是無比的篤定。
漠疏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唇邊不自覺地溢出一聲低笑,“你怎麼就知道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一句話,卻問得阿啞一愣,然後麵紅耳赤。即使是在夜色的掩映之中,漠疏也能看見她微微燒燙的臉頰。
有些別扭的錯開臉,阿啞低聲念叨著:“反正我說可以實現,就是可以實現。”她眼角的餘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漠疏的身上,像是為了讓漠疏相信,她又無比肯定地強調了一遍:“一定是可以實現的。”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那麼天真的想法,漠疏並沒有笑,他忽然和她一樣,想去這樣近乎天真的堅信。
隻是很多事情,他那時還不能完全的看明白,而到了今天,他才能從自己的回憶中略微地窺得一二。比如,阿啞到底為何如此不移地堅持著那個想法,不過是因為他已經猜到了的那個願望。
她應該許的是:希望阿疏許下的願望能實現。
一個平常的近乎於俗套的答案,卻如同一盞盛開在他時光之河中的蓮花燈,對於失去很多的他來說,美好的一塌糊塗。
她問他:“阿疏,你今天開心嗎?”
今日,當他忽然憶起這些往事時,他才發覺,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問過他了。問他,在這樣的囚籠中掙紮,在這樣的漩渦中攪動,這樣的憎惡著,或被人憎惡,他還開心嗎?
抬眸迎上祁安一城的燈光,他聽見自己輕聲念到:阿啞,你快點回來吧。再遲一些的話,我怕,你會……認不出我了,我怕有一天,我會變成你認不出的模樣……
……
這一天的熱鬧是獨屬於北漠的,琉璃記得,漠疏曾告訴過她,花燈節是為了紀念北漠的建國:當皇家的鐵騎踏平這裏的最後一道山脈,屬於北漠的曆史也就此展開。
紛亂了許久的這片土地,長久以來被封為蠻夷,隻是因為無休止的戰亂讓這裏的百姓難以安生。一個王朝,一個國家,更是一段難得的平和。所以,當無數河燈第一次被水波送往遠方時,其中的每一盞或許都包含著對著安定生活的期盼。
靜靜遠眺著湧動的河水,如果可以的話,琉璃真的想將一盞蓮花燈緩緩地置於水麵上。但是,這裏是南國,是沒有河燈的南國。
她想,此時的北漠應是一片的喜悅與歡騰,應是一片的燈火通明。也許,說不定在這條河前,她能等到從遠方送來的一盞蓮花燈。或者是,會有另一個人同她一樣在河邊眺望。
“發什麼呆呢?”一如既往的調侃的語氣,萬空踱著步子站定在琉璃的身後,“你可別告訴我,你好不容易從王上那裏爭取來的出宮的機會,就是為了來這裏發呆的。”
“慕淩君明明答應的很爽快,是你說來說去的總是反對。”琉璃轉過身,看著萬空,有些不滿地嘟囔著。
“我反對是為你好,你以為何元清的事情解決了,就萬事大吉了嗎?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實在是太天真!”說著,萬空還用手中的折扇上下指點著琉璃。他的動作一如既往的誇張,讓琉璃忍不住輕彎起眉眼。
“別笑!”萬空故作嚴厲地用折扇猛敲手心,他瞪著眼,沉聲說道,“能不能虛心聽取你師父我的教誨?不讓人省心!”
見琉璃依然是捂著嘴偷笑,他撇撇嘴,接著說道:“你天真,王上竟然比你還要天真!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居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你的請求。他什麼時候竟也如此的一時腦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