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負重擔啟歸程(1 / 2)

周惟簡暴病的確是中毒所致。

經查發現,他房間的床褥在曬幹前浸過無色無味的蛇津草,在這樣的床褥上躺上半個時辰便會頭昏眼花,一個時辰渾身無力,兩個時辰病入膏肓,再往後就是回天乏術。

好巧不巧,周惟簡中午飲了些酒,午後偷閑睡了一覺,被下人及時發現,否則若是晚間才用這被褥,到了夜裏卻是必死無疑了。

官舍的執事擔心有失,又緊著派人去檢查了一遍林禦使和徐禦使的房間,幸而未發現異樣。

林卿硯、徐鉉二人早已回到了館驛之中,探過了周惟簡的病情。醫官說他中毒頗深,唯今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林卿硯雖然隻與周惟簡相處了短短數日,卻也是並肩過的戰友,心下慘然。而徐鉉與周惟簡同朝為官更是多年好友,當下便坐不住衝出了屋子。

“徐大人,徐大人。”林卿硯趕忙追出去,見徐鉉站在大樹底下,衝著斑駁的樹幹抬手就是一拳。他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血流從拳頭和樹幹的縫隙間蜿蜒而下。

他緩緩走上前,拍了拍徐鉉的肩膀:“周兄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徐鉉收回鮮血淋漓的右手,顫抖地轉過身來,初升的月亮將光束投射在他的麵上,蒼白得嚇人,“一個連京畿之內、國使官舍都轄禦不好的皇帝,又如何相信他能治理好我江南國土!”

林卿硯忙道:“徐大人,當心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徐鉉咬牙道,“惟簡一句話都不曾說,不也被人害到了這般地步?我此事不言,更待何時?”

“周兄遇害,的確是官舍監管不力,讓賊人有機可乘。賊人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破壞唐宋協定,讓我江南百姓遭受戰亂之苦!此時應以大局為重,切不可自亂陣腳啊!”

徐鉉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垂在身畔的手仍不止地滴著血,“出行前,我三人曾在國主麵前立誓,哪怕犧牲此命,也要促成降約。如今,降約是成了,惟簡卻無端地倒下了,我必須要為他討一個說法!”

“查案審案需時,如今這份降約要盡快送到國主的手中,片刻耽誤不得,你要如何為周兄討公道?”

“那就讓惟簡平白無故地遭人暗算嗎?林大人少年英才,老夫自愧弗如,隻是同朝多年的老友遭此不公,要老夫坐視不管、袖手離去,卻是不能!”

林卿硯道:“我雖不似周、徐兩位大人相識日久,情義厚重,卻也並非寡情薄義、鐵石心腸之人。奸人暗算周兄,正是抱著破壞兩國協約之心,若我們未能及時將折冊送回,豈非有辱皇命、愧對天下?孰輕孰重,望徐兄慎之!”

徐鉉不答,

“再者,一國國使遭人毒害並非小事,皇上定會徹查此事,我等悉心等待便是。”

徐弦冷著一張臉:“若是國主出降,江南國覆滅,我等還是一國國使嗎?建隆帝隻會護著他手底下的那些舊臣,任他們為非作歹!”

“徐大人……”

“卿硯不必再說了,你若心急,便自行帶協約回去複命罷,惟簡重病在此,我也無法安心離去。隻是有一事休怪老夫沒有提醒你,你既知曉有人暗中作梗,欲破壞唐宋之約,便該明白,這返回金陵的路不大順暢,隻怕行程還未過半,就落得個約毀人亡的下場。”

林卿硯心頭一寒——這恐怕才是徐鉉堅持要留下的真正理由。

“徐大人,”他的目光似兩道鋒利的劍,緊緊地盯著麵前的男人,“依你的意思,而今上路必會受到奸人阻撓,那我們索性就守在周兄的榻前哪也不去。左右江南國也是要亡的了,國主的命令很快也不是王命,大可不尊,是不是?”

“你你……”徐鉉眸色微亂,舉起血跡稍幹的右手顫巍巍地指著林卿硯,“這都是你說的,我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可徐大人就是預備這麼做的,不是嗎?”

“你這是血口噴人!”徐鉉終於站穩腳跟道:“明明是你急功近利不顧同袍之誼,拋下惟簡一人不管。罷了,人各有誌,你年紀輕輕追逐名利也是應當,老夫也不能對你指手畫腳的,你要當英雄,就帶著降約回去罷!”

徐鉉重重地歎了兩聲氣,轉身而去。

林卿硯久久站在原地,募地笑了——一句人各有誌,當真是說到點子上了。他本就已經想好,無論這條路有多遠、有多難,三個人也好,一個人也罷,他都會走下去。

翌日清早,江南禦使林卿硯如約啟程,帶走了一半的使團衛兵。而因著昨日午後周禦使遇刺中毒,徐禦使未能成行,另一半的使團衛兵留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