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及蕭氏兩家被襲的消息傳來,羅言越發坐不住了。夜太子先去慕容家,果然是在找慕容殤。他非常了解曾經的三大上家,在那兩家沒找到人,大抵很快就會想到這菅家老宅。不能坐等那個殺人魔來,誰知他見到她會有何反應,不能再因為那個死去的羅言白白地惹一身麻煩。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最理想的當然是回去,然而先前的計劃被蕭非淩破壞,她沒能在宮裏打聽到花月君爻的行蹤,如何才能找到回去的法子?就在她苦想計策的時候,突然聽到慕容殤要走的消息,於是急忙過去找他,正遇上他在打包行禮。
“你馬上就走?是因為那個殺人魔,”
“別那樣叫他。那些人都是我殺的,不是他。”慕容殤看她一眼,接著整理東西,說道,“尤其是你不該那樣說。”
他看起來很平靜,但內心顯然並非如此。他認為那些被夜太子所殺的人都是為他所害,還在自責。
“方伊伊說過,你帶著某樣東西,夜太子就是盯上那個才到處找你的,是真的嗎?”慕容殤隻顧埋頭做事,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她隻能轉移話題,問道:“你曾說,如果我有想去的地方,你會送我過去,這話現在還算數嗎?白塔,我想去白塔,你可知道怎麼去?”
“你和蕭兄出了何事?”慕容殤停下來,探究地看著她,“看你的表情,難道……你知道他成親的事了?”
“接受他不好嗎?雖不能給你名分,至少他能給你你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這個人及少跟她接觸,卻清楚所有事情,大概這就是身為三大上家家長需要的敏銳吧。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認為她應該接受蕭非淩嗎?羅言有點生氣,冷笑道:“你豈會知道我想要甚麼?”
“是,我豈會知道你想要甚麼。”慕容殤竟也生氣了似地,表情有點僵硬,說道,“那就一起走吧。你且回去收拾行禮,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處理好後明天就走,送你去白塔。”
她點頭,正要走,慕容殤又叫住她,問:“若那個羅言還活著,大抵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也不會死這麼多人。你說,如果她還活著該多好?”
“可是,不是你說她已死去的嗎?”“是啊,是我說的。”慕容殤笑。
羅言不知他因何而笑,也看不懂他的眼神,卻隱隱感覺到,這個男人正在動搖,在猶豫,他到底在猶豫甚麼?
從他院子出來,她又去竹苑跟藍巽道別。往常這時候藍巽都在院子裏坐著,這時候卻不在。竹林下的椅子還是熱的,上麵放著半杯熱茶,他方才應該還在這裏,是到何處去了呢?她聽到竹林裏有響動,就進去看看。剛經過寒冬的竹林,竹葉稀少,顯得林子有點稀疏。枯黃輕細的葉子緩緩飄落下來,了無聲息地回歸根部。竹林又變得很安靜,剛才的聲音是從哪裏發出的呢?
她正四處張望,頭頂突然傳來很大的響動,抬頭望去,隻見藍巽正從上麵飄然落下。此時,他俊美的容顏被上方的光線染上絢麗的色彩,風揚起他的灰色深衣和長發,飄逸輕靈,恰如淩空飛仙。兩人遙遙對視,霎時間這竹林變得更加寂靜,飛落的黃葉好似定在半空,除他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住了。這時,羅言突然聽到自己的心髒發出一聲巨響,好像被甚麼擊中,劇烈地疼痛起來。
“你來了。”藍巽著地,輕輕抖落身上的塵土,舉起手中的貓兒笑道,“看這貪吃的小畜生,爬到林子頂端去逮鴿子,差點下不來。”
貓兒原本雪白的絨毛都被蹭成灰色,亂糟糟的,在他手上縮成一團,看起來十分可憐,估計剛才被嚇得不輕,虧得被他及時救下。
“我來抱吧。”羅言接過貓兒,心不在焉地揉著它頭上那撮黃毛,感覺自己的心緒竟比這貓兒的毛還亂,全不敢再看藍巽一眼。
他卻全沒注意到她的異狀,率先走出林子,在椅子上落座,然後徑直卸下肩頭的衣服,將上麵包紮的白布解下來。剛才活動一下,又有很多血浸出來。羅言取來藥匣子,見他隻手給自己處理,很費力的樣子,說道:“我來吧。”
她接過蘸酒的白布,開始清理傷口。藍巽傷得很重,傷口就在他肩頭正上方,很長很深的一道口子,肉往兩邊裂開,中間有很大一塊黑色的硬痂。看得出來,當時出手的人是安心要卸他一條胳膊的,也幾乎就要成功了。傷口碰到酒定然十分疼痛,藍巽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不僅如此,他竟閉目養起神來。羅言不由感到好奇,是怎樣的過往練就了此人過人的忍耐力?
在這道傷口旁邊還有很多或新或舊的傷痕,有些隱藏在衣服下麵。羅言將衣服輕輕往下拉,看到無數的傷痕縱橫交錯地爬滿他半邊脊背,同時在他背心的位置還有一塊特別的痕跡悄悄從衣服下顯露出來。這片粉紅色的痕跡明顯是嚴重燒傷後留下的疤痕。一瞬間,羅言腦子裏閃過諸多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