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鯤
小若說,要去美國。
“旅遊還是長住?”我對她的突然轉變有些不解。其實她最近做了什麼我心裏一清二楚,但不這樣就不是溫靜若,這段過渡期無論如何都得咬著牙撐過去。本來以為艱辛漫長的煎熬忽地縮短,竟讓我茫然起來。想起寧欣常用來罵人的一句話——賤人就是矯情,看來送給自己也是不冤的。
“昨天唐嘉定跟我聊了一會兒,說最好還是去美國發展,他那邊有一家公司,想讓我幫忙照應著,這樣你也能早點回去讀書,畢了業就可以早點定下來了。”她說得在情在理,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顧及方方麵麵做出的決定。但我知道,核心的因素還是唐嘉定說的話,一定在要害之處打動了她。
我心內狂喜,臉上卻不動聲色,故意為難地說:“太倉促了吧?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準備好,學校那邊也沒和導師溝通過。”
她有點不耐煩:“這些都是小事情,去了再解決也不遲。我們辦好手續,下周就走吧。”
我這次是徹底驚著了:“這麼快!你簽證辦好了?”
“唐嘉定之前就幫我都弄好了,本來說年中帶我去西海岸玩的,後來各種事情接二連三,就沒去成。他辦的是一年多次往返,到明年五月之前都可以用。”她抱住我,又喃喃地說,“我最近心裏好亂,需要換個環境。你也不想看到我不開心吧?”
我忙不迭點頭,這小祖宗要真鬧起來簡直讓人心力交瘁,哄她心回意轉不知要費多大力氣。她還真是變了許多,從前的乖巧雖然是表麵,但也不至於任性成現在這個樣子。何冬慣她慣得實在太過了,百依百順,慣得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她開始收拾行李,和朋友告別。
周末我們去了寧欣家,李赫竟然也在。沈嚴麵色不太好看,不過也沒有表現得很明顯,至少麵子上都還過得去。寧欣嘮嘮叨叨抱怨小若太狠心,越說越難過,最後淚花兒都飄出來了。那兩個男人都一言不發,裝死人。上次我們五個人在一起的僵局還曆曆在目,我不由在心裏感慨世事無常。
“一起再吃頓飯吧,”寧欣說著已經指揮沈嚴下去買菜,李赫衝我笑了一下,眼神裏卻都是淒苦。
等兩個女人一起進了臥室說她們的知心話,我才問坐在沙發上的李赫:“怎麼啦?”
“她要結婚了!”他低垂著頭,滿臉痛苦的神色,眉頭皺在一起,原來還算帥氣的臉此時猙獰得有些變形。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一向是有主意的人,人生大事上更是如此。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就別強求了,你還有大把的時間,比她更好的女人等著,沒必要傷春悲秋。”
“去歐洲為什麼不叫我?”他看過來的眼神居然有點怨懟。
我愣住了:“我自己都自顧不暇,蹭別人的車去的,哪裏想得到那麼多?”
他搖搖頭,自嘲地說:“沒錯兒,我就是太蠢,枉我還一直拿你當好哥們兒,這麼重要的機會,怎麼能叫上我影響你的計劃!”口氣裏儼然已經有嘲諷。
我心裏開始有薄怒,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於子矜是我以前就認識的朋友,我有求於她,本來就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提出其它要求,怕是連我也要被趕出去。你也知道,她一向很看重寧欣,而且她並沒有立場幫我。當時跟著她一起行動,也是我死皮賴臉訛上的。小若是個沒主見的人,她既舍不下何冬又放不下我,兩邊猶豫不決,所以才讓我有機會一再接近,但寧欣和小若不一樣,寧欣太有主意了,她一旦下定決心,別人能左右得了。你要去了,不但不能得償所願,反而會增加她的抗拒感,甚至鬧個不歡而散。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她有沒有喜歡過你。沒結果的事,還是早點放棄吧!”
他恨恨地瞪著我,一副吃人的表情。我歎口氣,不再跟他講話,兀自想著這幾年的艱難,以後的路程。許久他才哽著嗓子說:“我都知道,隻是,控製不了自己。她強得像頭驢,簡直油鹽不進,讓我一點辦法也沒有。這麼多年了,到最後放不下的已經不是對她的一片心,而是不甘心。不甘心白白付出沒有回報,不甘心就這麼失去她的美好。
她和沈嚴回過老家,也見過父母了,聽說雙方家長都對對方的孩子不甚滿意,但介於他們年紀不小、又在一起這麼多年,沒辦法隻得同意婚事,日子都定好了,就在年底。
想想我自己算什麼呀,就這麼沒皮沒臉地跟著她好些年,連個正眼也沒得著,整個人活得像個怨婦,又窩囊又沒用。我從心底裏看不起沈嚴,他長得那麼醜,個子又那麼矬,家庭環境那麼差,除了學校好一點,其它簡直一無是處,憑什麼他就能得到欣欣,我卻連她的眼都入不了?”
他說話的口氣還真是像個怨婦,我想笑又不敢笑,繃著臉很認真地說:“感情的事,沒什麼好不好的,隻有適合不適合。何冬也不比我差,人家在杭州有房有車,長相身高職業都是上等,最後還是沒能留住小若的心。”憑良心說,我真的不討厭沈嚴;從某種方麵說,甚至有點欣賞。那天我們下棋時他流露出來的風範真心令人折服,思維之縝密,行事之穩重,無不讓人歎為觀止。寧欣喜歡他可能有很多理由,不過我相信他的聰明和穩重肯定是其中重要的原因。相比起來,李赫有時過於好勝了,帶著一點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