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晚眯眼,仔細瞧了一把,才看清邊上的牢中角落裏瑟縮著一條身影,陰影裏隻能瞧見那人枯瘦如柴。
“小侯忝居武官之首,今日恰好遭人算計而已。”封晚閑得無聊,有一搭沒一搭。裴蘭遲讓良宵跟著她潛在天牢附近充當護佑,夜裏要是有人來行刺,倒也不怕。
那人竊竊笑了幾聲,“武官之首?不就是上將軍麼。隻要是武將,通常沒幾個有腦子的。但凡文官在聖上麵前參上兩本,還不照樣是人頭落地?年輕後生,學著點兒察言觀色吧,行差踏錯一步,往往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語氣裏滿滿都是歲月經久積累下來的荒涼破敗。
“哦?這要怎麼說?”封晚勾起唇角,背後不慎撞了下牆,疼得直倒吸冷氣。
那人似乎許久沒遇上肯同他說話的人了,聽封晚出聲,立刻來了興致,“若是論起戰功顯赫,當年封家難道不是周唐頭一號兒麼?家中一位開國將軍,兩位上將軍,再有功勳,封異姓王都是遲早的事。結果呢?還不是照樣沒好下場。”
封晚蹙眉,“聽前輩這麼說,似乎對十多年前的事極為清楚?那前輩又是因何下獄?”
那人吃吃笑了兩下,轉過臉來。
封晚嘴角瞬間抽搐了幾個來回。
溝壑縱橫的一張老臉上,兩隻沒有眼珠的眼窩黑黢黢深陷進去,大腿之下的破敗的褲管也是空空蕩蕩一截糊在潮濕的草堆上。夜裏這麼一瞧,形如骷髏,詭異可怖。
“前輩……”封晚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好了。
骷髏臉咧開一嘴黑黃黑黃的牙齒,“乾玄二十四年到如今,我已經不記得被關了多少個日夜,剜眼割足,苟延殘喘。我當初間接害了封家一家,可害人終害己,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呀,就是別人過河之後被拆掉的橋。這就是報應,報應啊。”
封晚張口結舌,腦中似是有驚雷轟然落下。
間接害了封家一家,這究竟是……
她想追問,骷髏臉卻縮了身子回去,不再言語。
沉吟片刻,封晚驟然握緊雙拳。
當年她的爹爹和娘親!
淩關血雁……
是有人刻意為之。
這時天牢中驟然有火光亮起,腳步聲徐徐傳來。
封晚下意識抬手擋住刺目光芒。
待來人近了,封晚才看清來人一雙麟紋靴麵。
是禮忠王裴宵,身後跟著一名扈從。
裴宵臉上表情十分怪異,既得意忘形,又歎息不豫。
兩者兼備之下,便隻剩下一個字。
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