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就這點好,饒是受了驚,都不妨礙香噴噴地吃飯睡覺。
她吃到八成飽,忍著饞蟲放下筷子。白荼也放筷子,然後悄悄問:“後來你一個人進去,萬歲爺有沒有拿你撒氣?”
李夕月老老實實搖搖頭:“沒有,倒是平平靜靜的,了幾句牢騷。”
白荼“噓”了一聲,朗聲吩咐道:“把碗筷送到外頭,打熱水咱們洗漱。”
然後壓低聲音:“一會兒鑽被窩裏。”
李夕月在睡前洗漱的時間裏想來想去,有些話哪怕是姑姑也不能,別平添了什麼麻煩在自己身上——東暖閣的規矩草,西暖閣皇帝麵前那盞擦得明亮的銅燈,她總覺得哪裏是有聯係的。
兩個大姑娘鑽在被子裏,李夕月考慮著怎麼話既不讓姑姑覺得她不貼心,又不能把不該的了。沒成想反而是白荼先低聲開口:“萬歲爺的牢騷多著呢,他不怕你聽,是把你當自己一邊兒的。”
“啊?”李夕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啊?萬歲爺身邊伺候的,還有‘哪邊兒的’區別?”
“怎麼沒有!”白荼,“萬歲爺登基之後,自然要擴充伺候的人手。他原本做阿哥時有宮女和太監的分例,聖母皇太後之前是妃位,去世後萬歲爺也把親娘名下的人收到養心殿。但其他的,便是母後皇太後賜下的——太後句‘心疼兒子’,要指派人來伺候,經地義。隻是裏頭——你品品?”
李夕月大致有些明白過來:皇帝身邊自有一幫人,太後又塞了一幫人來,這裏頭自然有自己人,也有異己。皇帝自然是不斷地鞏固自己的肱股,而不動聲色排除異己。這麼看來,這母慈子孝的母子倆,大概也不是表麵上那樣的和睦。
“我倒問句呆話,”李夕月悄然,“養心殿伺候的人都這麼涇渭分明的,那萬歲爺管的是朝廷,又該是什麼樣子的?”
白荼:“具體的,我也不大明白,隻知道萬歲爺登基後,太後就借著他的手除掉了一撥顧命大臣,然後培植起另一撥。現在,大概萬歲爺也有自己的人。不過,最了算的,莫過於太後的姐夫禮親王,既是萬歲爺的堂伯父,又是鐵帽子王,還是先帝指名的輔政大臣之一。”
白荼歎口氣:“我自進宮,就是服侍先頭聖母皇太後的——那時候她還隻是個嬪呢——至今八年了,聖母皇太後去世後我就到了萬歲爺這裏,好容易熬到快要出宮了。這裏頭好些事,我也不敢,肚子裏清明。”
她終是又問:“萬歲爺跟你發什麼牢騷了?”
李夕月猶豫道:“朝堂裏的事,我也聽不懂。”
白荼笑道:“我知道你聽不懂,你放心,不懂是福氣。其實我也不想知道,隻看看你嘴牢不牢。規矩草啊——萬歲爺就是這個用意,他身邊的人,就必須講他的規矩!”
李夕月眨巴著眼,才知道被試探的是自己。
倒是白荼:“不過我也嘴碎了。告訴你這些,就是叫你防著些,別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犯了忌諱。”
翻身就睡了。
李夕月睡眠也從不受影響的,心裏不過想:這些貴人之間,就是破事多。我總歸更加心從事就是了,想多了也沒用。一會兒,也就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