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來。”不想，那叫玉梅的女工並不吃老頭這一套。
“玉梅，那你這話不是白了？”廠長很失望。又是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這也是個廠長？劉青感覺怪怪的。
就算是當知青，一個生產隊長就是皇老子。大喇叭裏喊一聲，該幹嘛的自己就去了，還不用當著麵派工。一直以為工人階級更有覺悟。
劉青後來當然也就知道了，像襯衫廠，刺繡廠，口罩廠還有相鄰的醬菜廠，這類的大集體的女工，是工人就是工人，是老娘們就是老娘們。覺悟就是不管誰來當廠長，都不能拿她們怎麼樣。
“白不白，那要看怎麼了。”那叫玉梅的女工抬頭看了劉青一眼，意味深長。
“劉，你是姓劉吧，她叫秦玉梅，你給玉梅句好話吧。這玉梅啊，心直口快，其實是個好人。”老頭對劉青道。
“我……”如果沒有剛才那一巴掌，劉青也不是那種死要麵子的人，句好話也沒什麼開不了口的。可是，誰又曉得這個叫玉梅的女工心裏怎麼想？好話了，她像頂撞廠長那樣來一句？
“玉梅，這劉是知青招回來的，不如這樣吧，你幹脆就收她做個徒弟得了。”廠長終於想出招數。
“徒弟？踩個縫紉機，就打個襯衫領子，要學幾？還徒弟。那我還不得管老媒叫一聲老媒師了。”
聽了這話，女工們又都笑了起來。從女工們的笑聲中，聽得出來，在老媒與秦玉梅之間，倒都是傾向秦玉梅這一邊的。老頭也跟著大家笑了笑。不過，老頭兒的笑更象是一種表態。
“管它學幾，不都得有個人帶一帶的嗎？”
“……”秦玉梅這回沒頂撞。
“劉，先叫一聲梅師父。”
“梅師……”劉青張口要叫。叫聲師傅比句好話順理成章的多。
“別，別叫。多別扭。”果然，秦玉梅打斷劉青，“我寧可你一句好話。省得以後把我也叫成了媒婆。”名字裏有個梅字，難就真這樣叫了。老梅婆不就是這麼來的嗎？廠子裏女工們取外號，怎麼好玩怎麼來。
一聲轟笑，車間裏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好幾個人同時道，句好話句好話。是相幫的意思。劉青心裏一熱，這些老娘們其實並不難相處。
劉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這句好話該怎麼才更有份量，因此神情有些忸怩。
“嘻……”秦玉梅自己笑了起來，“記住了，你欠我一句好話。”
秦玉梅著，將機台上的機線咬斷了，收拾起機台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機台打著的一件半成品，台而下麵的抽屜裏大兩把剪刀，一把尺子，幾塊畫粉和一點針頭線腦，也都是廠子發下來的工具。
此外，另有一把塑料梳子，一麵鏡子，一盒百雀羚算是她的私人物品。最引劉青注目的，是兩個塑料發卡，很好看。
“姐，這台機子算你的了。”秦玉梅道，竟是一臉的春風。
“姐？”不要劉青始料不及，一個車間的女工都抬眼看過來，這秦玉梅吃迷魂藥了？就為了都有兩根又粗又黑的辨子。且不誰比誰大。
“謝謝……你了。”劉青本來想的是，謝謝秦姐。但那聲“姐”被秦玉梅先掉了。
“謝我，拿什麼謝？不算。”秦玉梅抱著她的東西去了老媒的機台。把劉青扔在自己的機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