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禦將她看住,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糕點,然後在她極度驚愕的目光中將那塊糕點扔到了口中。他細細咀嚼了兩下,麵部表情亦是該死的優美惑人。但是,重點不在這兒,重點在他剛才說過的話上。想到此,她又不可抑製地、小心翼翼地咽了兩口口水,要是不動還好,這一咽卻是把自己結結實實地嗆了一個徹底。這當下,便岔氣,狠狠咳嗽了起來。
“怎麼這樣不小心?”他低聲責備道,話音卻是難見的溫純。
他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麵前。她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接過,喉頭又傳來一陣不適,她趕緊端了狠狠喝了幾大口。
他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捋順著氣,眉眼盡是溫純,偶爾閃過如三月春陽的淡色水光,好不妖冶,好不明媚。
她的眸光依舊帶著細細的打量,等他注意到,才發現她的目光竟是片刻不離他的唇角。他有些好笑地看住她,緩緩捋著她後背的手也不自覺又柔和了幾分,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看到他越發詭異的笑容,她臉上的表情又霎那僵硬住。
“隻要你聽話,我不會故意去為難你。”他微微收斂了笑意,清朗的麵目上寫滿了認真。
她怔怔地瞧了兩眼他那滾動的喉結,他的唇形,還有那雙狡黠的狐狸眼。再三確定之下,這才鬆了一口氣。聽他說話這麼清楚,應該是把東西吃下去了。他這個人,還是這麼讓人看不清。不過,她知道的是,他說過的話一般都做得到,這同時也是他們倆最為相似的一點。看來,此事不能著急,她得好好盤算盤算。
好容易理順了氣,她卻是毫不含糊地拿過那盤糕點,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怎麼說,也得先把肚子填飽,要不怎麼有足夠的力氣來對付他呢!
隻是,他的視線怎麼一直放在她的身上?這感覺,就像是被蜜蜂盯上的鮮花一樣,隻會讓她更切實地感覺到那赤裸裸的危險。這視線還如此柔韌,任是她眼角的餘光再冰冷犀利,也無法觸動它分毫。
畢竟,現在還不得自由,她也無能為力,索性就委屈一下自己,反正被他看幾眼也不會少塊肉。她又恨恨地咬了幾口手中的糕點,注意力卻都不在觸覺、味覺上,堪比囫圇吞棗,真真是食不知味。奈何那個人,不僅目光灼熱如火,還耐心十足,這一邊給她輕拍著後背,要她吃慢點,另一邊又關懷備至地為她遞水。她冷冷眄了他幾眼,他不僅毫不在意,卻是更殷勤了一些,臉上的笑意不僅張揚如火,還如花如水,這叫一個“誘君采擷”的無限度勾魂。
他這是,這是又抽風了?
馬車上的這幾天,時間過得異常緩慢。一路之上,她要麼靜靜闔著眼假寐,要麼就冷著眼色偏著頭看向車窗外,而那個男人卻依舊笑意優雅,看向她的眸光溫純而詭異。她料定,他是在監視她,瞧瞧,這目光越看越不安好心!她可得好生注意著,絕不能讓他鑽了空子再算計於她。
她時刻警惕著,冷冽的視線中時不時參雜著小心翼翼,然後又利落至極地拋向那個紅衣男子的瞳孔,這一來一去,總難免磨出一些莫名激烈的火花。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路上,除了他那帶著溫度與濕度的詭異眸光讓她不舒服之外,他倒是很安分,隻微彎著膝,靜靜地倚在軟榻上,果斷沒有她想象中的無賴之舉。
如此,她亦沒有多甚拘謹,而是收了膝,雙手抱著,坐在另一邊。這裏,隔著簾子對著窗外,偶爾,她還可以撩開車窗看看,耳畔,還有平穩的馬車軲轆聲,聽著聽著,倒是讓人平靜了許多。
玄黃車簾被風拂動,隱有光點溜進,又快速溜走。追尋這星零光點的眸光帶著麵目偏轉,不自覺落到了那張安靜姣好的麵容上。他的劍眉濃黑,眉峰微蹙,那雙無時無刻綻放著桃花的鳳眸輕輕闔蓋上,長睫微卷,遮住白皙的眼瞼,那張涼薄的唇瓣微微抿著,唇角上揚,弧度卻不深,在這一淺彎裏,她感覺到了渺渺湯湯的憂傷。
視線落到他那如雪如霜的銀發上,這顏色,很美,相比於原來墨凝的黑更是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妖冶。她還記得,他那頭如瀑的墨發,那顏色比墨還深,比夜色還要濃烈,如今,它卻褪了顏色,褪得那麼徹底,竟是連一星半點的烏色都沒有留下。從發根,乃至末梢,那如瀑的黑發,完完全全褪成了雪白的亮銀色。那種痛,是怎樣的痛,是否比她的剜心之痛還要痛?
“恭迎殿下。”馬車緩緩停下,車外的聲音恭敬而整齊。
他忽然睜開了眼,兩眼相對,她的瞳眼閃過一絲被抓窺到的驚慌。這速度快得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識地想要閃躲,但隻是片刻,幾乎要遊移出眼角的視線又被她拽了回來,再次與他深沉莫名的視線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