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少年光了腳板，草鞋係在腰間，把碗裏的一點陳米撒進河麵，雙手合十念叨了句什麼，便隨即鬆開纜繩，一撐長蒿，船就此離了泥岸，順流而下。
月光映水。明暗交融。四下寂靜，唯有蟲鳴。
一點幽光在水下晃動。
黑狗趴在船沿，好奇地看著沈江歌探入竹鉤，將那幽光撈起。
嘩……
濕漉漉一隻蝦籠被拋上船，籠子裏一株水葫蘆樣的水草正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哇！狗子快看！”
大團子擠了擠一旁的團子：“會發光的草欸！”
“汪！”沒見識的人類！
狗子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蝦籠不大，是那種燈籠模樣的筒子，用竹篾編成，表麵長滿了青苔。陳岑以前讀高中時曾經在通識課本上見到過類似的，不過這異世界的蝦籠顯然要得多，縫隙也更窄。
濃眉少年一拍蝦籠底部，滑開了個竹板。他直接把蝦籠往帶來的魚簍裏一倒，月光下，可見零零碎碎各種蝦魚雀躍而出……最後是那株會發光的水草。它被濃眉少年順手扔回了蝦籠裏。
“唔，是利用生物的趨光性捕蝦麼？”陳岑看得饒有興致，“感覺比我們那兒更先進啊……”
“汪？”狗子發出疑惑的聲音。
“就是……我的老家啦，”陳岑解釋道，“我們那裏都是更大、網口更密的魚籠，裏麵放的餌料，隔段時間就得更換一次，一般是剝了皮的青蛙，後來青蛙沒了就改剝蛤蟆……挺麻煩的，現在想想也挺血腥的。”
剝皮……團子默默挪動屁股，離陳岑遠了一點。
噗通！
月影被攪碎。蝦籠扔回了水下。
濃眉少年打了個哈欠，搖晃晃腦袋，撐著船去往下一個地點。
嗯？
陳岑忽然有所感應。
黑狗猛地扭頭看向身後——
一道黑影出現在窄巷口。
看了看四周。黑燈瞎火，一片寂靜。
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倒騰聲從某些人家家裏傳來，好像是喘息……
黑影似是頓了頓。他抬頭看看星空，又瞧瞧地上明亮的月光，接著心翼翼，借著巷子兩邊屋簷下的陰影，緩緩向前閃動。
不多時，他停在了一處院前。
院門貼了一副對聯，紅紙褪了色，字卻黑得好看。
黑影沒有推門，而是直接翻牆而入。像一隻夜行的黑貓，輕巧落地的一瞬間整個人匍匐在地，全身的氣息收斂到極致。靜靜地感受了十息，他才緩緩起身，仔細打量四周。
很好，那看家狗不在。
他這樣想著，收起了藏在袖中的飛刀。
黑影先是去了院子角落，拿某種藥粉往雞籠裏一灑，瞬間兩隻老母雞由睡眠跌入了更深的昏迷。黑影抽出短刀，往雞籠裏捅了捅，並側耳仔細聽取地磚被敲擊時的回響。
接著，他又重複這個步驟，把院中每一塊石磚都細細檢查了一遍，重點檢查了院中央青藤下。
似乎是一無所獲，黑影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抬頭瞧瞧月亮估摸了一下時辰，略一猶豫，便走向那屋子正門。
門上掛了把鎖。黑影直接摸出樣細長物件往鎖孔裏塞去，幾下攪動便開了鎖。
“吱呀——”門開了條縫，黑影閃身而入，又輕輕將門帶上。他打起一隻火折子舉過頭頂，映亮了他蒙著黑布的腦袋。
黑衣人打量了一下屋內擺設，向前邁了一步……
哢。
極輕的響動。黑衣人一怔，下意識地舉起雙手接住了從橫梁上蕩下、直擊他腦袋的竹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