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稍一猶豫,石冬柏頓覺顱內一陣怪痛,哀嚎聲如同厲鬼,雙手絕望地在空中亂舞,身子直挺挺地向後栽倒在雪中,胡亂抽搐了三下,一動不動地僵如冰塊。
薑承和白秋華齊聲驚呼,聲音中滿是歡喜之情。
觜火猴臥倒在雪中,急促地喘息著,晶瑩剔透的雪花輕盈地落向他的肩頭、眉角、發梢,給那傷痕累累的軀體,平添了幾分淒美。
殷紅的鮮血從各式各樣、密密麻麻的傷口中湧出來,滲透到雪地之中,觜火猴緩緩蠕動,一寸寸地爬向那個水晶盒,終於將它緊緊地抱在懷中,再也不放。
觜火猴的身體,已經無法在移動半分,他的手便在所臥之處,緩慢的、執著的,一分分、一厘厘地掘起白雪與黑泥。
觜火猴僅剩的生命隻餘下一個目的,那便是將他此生摯愛的女人,埋葬在這個雪穀之中,埋葬在他們相識、相戀的地方。
望著觜火猴吃力地挖掘著冰凍三尺的泥土,指甲開裂,指尖血肉模糊,薑承和白秋華的熱淚滾滾而下,但根本助不上他半分綿薄之力。
觜火猴恍若未覺,僅餘的一隻左眼,執著地盯著雪地,片刻未歇地挖著,挖著……良久之後,他終於在雪地之上,挖出了一個尺餘深的坑洞。
觜火猴側過頭,望著那水晶盒,目光中盡顯溫柔之色,他的頭緩緩湊了過去,皸裂的唇在水晶盒上深情一吻,爾後,他又癡癡地望著水晶盒好一陣,平生第一次覺得眼眶濕潤,一行淚從獨目中流下。
觜火猴耗盡最後一點力氣,將水晶盒推入坑洞之中,再艱難地把四周的土摟在水晶盒之上,最後,他將臉緊緊地貼在土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石冬柏僅為一己之私,利用阿卑朝廷放出假消息,挑動下武林眾多絕頂高手阻擊觜火猴,又連環用計,伏擊觜火猴於雪穀之鄭
然而,觜火猴終於在傷重之下,命絕之際,完成了對摯愛之饒承諾,將她的骨灰埋葬於他們的相識之日,定情之地。
雪花依舊飄落,地間一片蒼茫,北風蕭蕭,吹落霜之哀傷,掩蓋了穀中的一具具屍體,埋葬了世上的一切醜惡,隻剩下純潔的雪和炙熱的血。
觜火猴的身子也逐漸被白雪覆蓋,連他那一頭炙熱赤紅的長發,也掛上了厚厚的白雪。
突然間,薑承一聲長嘯,縱身而起,順手捏起一團雪塊,一揚手,雪塊飛出,擊在白秋華身上,內力到處,白秋華穴道立解。
薑承體內的那隻饕餮,經過這許多時候,終於將封住穴道的內力吞噬殆盡,他幾個起落,已縱至觜火猴的身邊,將九霄環佩按在觜火猴的命門穴上,真氣源源而出,同時輕聲呼道:
“觜火猴,觜火猴!”
此刻,白秋華也到了觜火猴身邊,她的玉手剛剛按在觜火猴身上,心中便是一涼,原來觜火猴的奇經八脈已悉數斷裂,髒腑破碎,血流將盡,就算是大羅金仙,也再無回無力。
白秋華簡直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重傷之人,居然能在冰冷堅硬的雪地之上,用一雙手挖掘出一個坑洞,支撐他信念的,是怎樣的一種深情?
觜火猴得薑承輸入真氣,身軀一震,緩緩地睜開獨目。
薑承喜道:
“觜宿,我是薑承,你聽得到嗎?”
觜火猴獨目一亮,右手緩緩伸出,顫抖著在雪地上劃過:
“夫婦合葬,雪穀埋香。”
薑承雙眸含淚,微微頷首:
“你放心,我們一定做到。”
觜火猴的獨目之中,流露出無限欣慰之意,凝望那飄飄揚揚的漫雪花,臉上浮現緬懷之色,良久,他的唇邊掛起一絲微笑,又伸指在雪地上緩緩劃過:
“生生世世,永……”
寫完“永”字的最後一筆,觜火猴的手指僵滯在那裏,再也不動。
薑承再也忍受不住,失聲痛哭。
白秋華涕泗滂沱,抽噎著握起觜火猴那粗壯的大手,接著那個“永”字在地上緩緩寫道,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