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遠的眸子就像是一汪幽深的潭水,可是卻清澈透明,可以照見世間所有肮髒的東西,包括肮髒的心靈。
他就那般定定的看著清淺,仿佛要看清她心底所有的事情和陰謀一般。
清淺一驚,急忙低下頭去不再看他,昏暗的燭光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清淺的麵容昏暗不定,眼中的光芒更是晦明變幻,不甚清楚。
她把那張紙條握在手心裏然後把右手縮回到了衣袖中,想了半晌,才緩步出了房門,偌大的院子裏,下人們都被屏退了,江思遠一個人端坐在輪椅上,旁邊是那株參天的青鬆,少年好似是一束白月光一般,靜謐而又美好。
數丈的距離,兩人四目而對,都沒有說話,空氣之中彌漫的氣息寧靜卻又洶湧。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清淺的袖中的右手又緊了緊,半晌之後,她驀然彎起了嘴角,粲然一笑:“你怎麼還沒有走?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她本是玩笑的話語,帶著幾分戲謔,當然還有些分散他的注意力的意思。
話音落了,她嘴角笑意依舊,明眸含水。
良久,江思遠沒有言語,連著麵容都沒有分毫的變化,就好像是沒有聽見她玩笑的話語一般,薄唇依舊,幽瞳如潭。
婆娑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皙白的麵容好似被霧氣蒙住了似的,有些看不真切,可是即使是這樣,清淺的心髒依舊在他安靜無聲的注視裏微微加快了幾分。
他莫不是要興師問罪了吧!
這般想著清淺便欲找些措辭來搪塞他的問話,腦海之中思緒紛繁流轉,就在清淺大腦高速運轉之時,江思遠清清淡淡的聲音忽然響起,“是,在等你!”
那般猝不及防卻又富有磁性的聲音驀然驚得清淺雙眸睜大定定的看著他,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意思,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江思遠的麵容沒有一絲變化,清淺卻在他的眸子裏看出了幾分認真。
那般坦然的話語,明亮如星的眸子,嚴肅安靜的麵容,加上略帶沙啞的嗓音,一瞬間,清淺真的以為他真的是一個在等著妻子的好丈夫了。
當然,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那令人尷尬的身份和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話,或許一切真的會與此不同,他們也許真的可以像是一對尋常夫妻一般。
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
宛江城裏將會多出一對才子璧人,琴瑟調和,共挽鹿車!
不一定鶼鰈情深,至死不渝,可是卻可以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可是,可是……
清淺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幾分,短短的指甲嵌進了掌心的肉裏,猛然間的一陣疼痛,她才反應過來,瞬間拉回思緒,鬆了鬆手心!
那張紙條已經被她握的緊皺不堪,此刻在掌心微微磨礪著肌膚,她可以感覺的到紙條邊緣微微的硬鈍,那上麵的字也伴隨著手掌和紙張的摩擦透過空間的距離傳到了心口,清淺的心驀然一頓,好似被人緊緊地攥住了一般,瞬間有些呼吸不暢。
真的要做到那一步嗎?
為何有些不忍心呢!明明沒有認識許久的人,為何會有一種心痛,就像是自己要殺的不是一個才見麵兩天的人,而是一個曾經與自己耳鬢廝磨,繾綣相戀的曠世愛人!
房間裏傳出一聲‘悶哼’,清淺的思緒陡然回轉,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被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表情所牽引!
他是江思遠,江府的大公子!而自己一開始就和他站在了對立麵,所以那樣的想法還是馬上暫停的好!
否則誤己誤人,傷身傷心!
再說她不相信江思遠的情誼!雖然他已經把戲演的爐火純青了!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兒家,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
這樣沉著冷靜的人從來都是沒有真正的感情的,尤其是兒女私情!所有的一切都帶著利益,誰先沉淪,誰的滅忘就不遠了!
真誠也好,假意也罷!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淪陷!所以不該有的想法就應該扼殺在萌芽的時候,否則以後想要再拔出,就會疼痛流血!
清淺驀地曬然一笑,“嗬嗬!大少爺真會開玩笑!”她說著已經走向了江思遠。
江思遠聽到她的話語,嘴角忽的牽出了一絲笑意,接著她的話道:“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清淺頓了一下,然後又有些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少爺這可是千金之軀,大晚上的,更深露重的,別感冒了!”
江思遠被她拍著的肩膀猛然僵住,好像是定住一般,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恢複了自然,他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