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昀回到花房的時候,天色都已經快要黑了。花房裏一個人都沒有,現在也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隻怕是都回去歇著了。花房內花木蔥蔥鬱鬱,隻有月如一個人坐在長廊邊百無聊賴的等待著,一見若昀回來,立刻迎了過來,“小姐可算是回來了,奴婢在這兒等了一天,都快嚇死了。”
若昀的嘴角勉強露出一抹微笑,“這有什麼好等的,我不過是去德妃娘娘宮裏走一趟罷了,沒什麼。”
月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訥訥說道:“是我太小心翼翼了,隻是聽說德妃娘娘宮裏的規矩大,你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所以……”
她有些說不下去了,抬起頭,卻看見若昀正含笑看著自己。月如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姐是奴婢太傻了麼?”
“當然不是,隻是你方才一直用你、我稱呼,我覺得很欣慰罷了。”若昀抬起手擦去月如臉上的汗水,“我們在入宮那一天不就是以姐妹相稱了麼,以後你再也不要自稱奴婢了,知道了麼?”
月如的眼眶一紅,終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她忽然又笑了起來,“我見你這麼久都沒回來,所以特意留下了些飯菜,此刻還在灶頭上溫著呢,我去端給你好不好?”
若昀自然是微微頷首,一直等月如走遠了,她的臉上才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雖然不曾跪足了半個時辰,但是她自幼身嬌肉貴,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現在隻覺得膝蓋說不出的疼痛。隻是不願意叫月如擔心,所以強忍著不說罷了。
一直等吃過了晚飯,月如也回去歇息之後,若昀才敢小心翼翼查看自己的傷口。膝蓋上已經滿是淤青,隻怕一時半會兒也是好不了了。
她入宮的時候來的倉促,雖然備下了銀兩,卻沒有帶跌打損傷的藥來。
傷口此刻已經青紅交加,要是沒有藥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而且在花房之中做事,雖然沒有想象中的勞累,但是一天到晚卻免不了要站著的。自己的膝蓋痛極,恐怕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好好做事了。
若昀輕輕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情無比複雜。
她進入皇宮,不過是因為不願意嫁給一個如蘇洛宇那樣的男子,卻從來沒有想過和別人作對。可是為什麼,就算人無害虎心,虎卻一直有傷人意呢?
更何況同為宮女,竟然還要彼此針對,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已經收卑微之身,卻要羞辱和自己一樣低賤之人,莫非隻有如此,才能得到快樂麼?若昀看著明滅不定的燈火出神,心中閃過了一抹深深的厭惡。
第二天醒來,若昀心中隻覺得慶幸。幸虧花房之中的活並不算太多,畢竟有專門培養花卉的花匠,而宮女們隻需要澆灌就是,不過是做個下手而已。
一班的宮女輪值,竟然還有休息的時候。今日月如還要做事,若昀便推說自己要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
知道自家的小姐自從進宮以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現在難得肯出去散心,自然是幾號不過的。
然而才一出了花房的門,若昀臉上原本雲淡風輕的表情便散去了。她輕輕歎了口氣,每一步都走的極其緩慢,也不敢被人看出異常來,隻是緊緊抓住手裏的一個錢袋。
裏頭有一些散碎銀子,雖然不多,但是買一瓶金瘡藥想必是綽綽有餘了。雖然是在大內皇宮,其實和外頭也沒有什麼差別,需要用錢的地方,隻怕比外頭還要厲害。
也幸虧父母親早有準備,進宮的時候準備了許多銀票給自己防身,若昀推辭不了便隻好收下來,原以為在宮中沒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沒想到到底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雖然走的慢,但幸好太醫院所在的地方和花房也不算太遠。東西六宮多半都是主子們住的地方,其餘的便是些太監宮女們住的,或者是六宮二十四司散落其中。
從花房到太醫院要經過一個碧波池,此刻正是金秋九月,天色湛藍如洗,還有已經發黃的樹葉一片片的掉落。不比芙蓉池乃是賞蓮之地占地又廣,碧波池就顯得有幾分小巧了。
雖然不必芙蓉池大氣,但小巧也有小巧的好處,此刻正好有一雙鴛鴦交頸,在湖麵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若昀原本是覺得雙膝酸痛再也難以行走,此刻看見這樣的美景,一時間也有些癡了。
宮中事事都講究雅致,湖心邊便有涼亭水榭。因為此地並不在東西六宮主子娘娘們住的地方,那涼亭也顯得十分簡陋,隻不過隨意塗上了一層紅漆,但是有蓮花紋路在柱子上蜿蜒,倒也是十分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