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雲震天為何臉色如此難看,但是看著如今表麵和善的大娘,心中不斷回環著雲戀卿辱罵自己的話語,她實在不能想象大娘會幫自己,心下明了,作畫定有蹊蹺,可是如今已經騎虎難下。
她跪在地上叩首,然後盈盈起身,此時宮女太監已經在台子中間架起了巨大的畫卷。
杳杳最喜兵書,父親又連年在邊關征戰,家中藏書閣有很多關於兵法的書籍典冊和邊關地圖,所以她對天朝地勢極為熟悉,再加上經常描摹父親兵書中的山峰峽穀,她決定為皇帝畫一幅江山圖,皇帝應該樂於看到自己的壯麗山河吧。
她抬眼看了看畫卷,如此巨大的畫卷對一個十歲的女孩子來說有些為難,淡淡的皺了皺眉,果然是任務艱巨。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時也站在了台上,“臣子雲逸,願與家妹共同完成此作,恭祝皇上萬歲萬萬歲,恭祝我天朝千秋萬代。”夜風揚起他的發,他衣角紛飛,飄飄若仙。
她回眸,發現雲夫人有些陰狠的眸子和不滿的表情,心中一寒,不過馬上就無暇再多想,對著雲逸點了點頭。
燈火搖曳中,台上又多了一道深藍色的身影,“父皇,兒臣浩軒願為此畫伴樂,願天朝每年五穀豐登,願父皇永遠風神俊秀。”他傾城絕世的容顏此刻泛著溫潤之光,月亮似乎都因他的光暈而失了色,唇角清淺的笑意有著醉人的暖。
“好,朕準了。”皇帝點頭應允,目光偶爾掃過雲杳杳臉上醜陋的疤痕。
皇帝的目光好複雜,似乎有些歎息她竟沒有娘親的美貌,又似乎想知道這道傷疤的來曆,但是更明顯的是他眸中的厭惡與憤恨之意。
十皇子慕容浩軒走到剛為他架起的琴架前,修長的手指扶上琴弦,優雅的抬頭,發現雲逸和雲杳杳已經調好墨,握筆在手。
他對著他們微微點頭,十指便開始撫琴,泠泠如仙樂般的琴音傳來。
《高山流水》被他彈奏的出神入化,高山的險峻,水勢的磅礴皆從他修長的指尖傳出。
杳杳揮筆在畫卷前描畫,如一隻蝶遊弋在巨大的花朵邊,不知饜足的吮食著花蜜。
由於受寒的緣故,她不能使出全力,是以大麵的輪廓由雲逸畫出,她精心的點綴著他為她留下的空白。
兩個人不斷遊移,兩道深淺不一的白色身影交相呼應,如同伴著仙樂翩翩起舞,慢慢的,山河變得栩栩如生,。
琴音漸漸消散,隨著最後一個琴音,雲杳杳和雲逸也收住了筆勢。
全場震驚,沒想到這些孩子竟可以創造如此絕美的畫卷和曲子。
畫卷中,邊關山勢雄偉,江河奔湧,一輪皓月當空。“願天朝與日月同輝。”她微微福身,伸手拂去鬢角的汗水,剛才一直挺著,現在由於勞累,愈發手軟腳軟、四肢無力。
“畫的好,賞。”皇帝龍顏大悅,但她卻始終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對於獎賞並未掛心,略微低頭,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下高台,並未發現皇帝的一雙眼都追著她嬌小的身影,眸中複雜,帶著恨意。
雲逸和慕容浩軒也相繼下了台高,雲逸快步走到杳杳身邊,想要扶著她,她卻隻是淺淺的一笑,並未讓他碰到自己。
落座後她長長的舒了口氣,抬起頭,目光正好掃過對麵慕容浩軒的席位,發現他正在看她,目光灼灼生輝,如同當空皓月。
她被他這麼一看,忽然覺得心口很沉,又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風華絕代的他。
雲逸拍了拍杳杳的肩膀,把她從自己有些慌亂的思緒中拉出來,“敬我們雲家的才女,令我刮目相看。”依舊溫潤如玉,手中舉著精致的琉璃杯。
她不好再拒絕他的好意,微微一笑,“大哥才當真才華橫溢,杳杳隻是輔助大哥完成畫作罷了。”她第一次稱他為大哥,他微微一震,她卻自然的抬起琉璃杯和他的琉璃杯輕輕一碰。
夜色漸濃,繁星和一盞盞宮燈添了夜的美,皓月淺淺的光輕柔的為每個人披了一層薄砂,昏黃的宮燈下,一切都恬淡、美好。
無視雲戀卿的憤恨,無視雲端的漠然,無視雲震天複雜的眼,無視大娘的幽怨,無視皇帝偶爾的窺視,無視所有的相關、不相關的人和事,雲杳杳好想一直沉醉在美麗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