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了眼,所幸那隻是夢一場。
我忽然覺得如今這般很好,哪怕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所願見到的,可這就是最好的終局。
再後來的後來,我離開蓬萊仙島的時候,遇見了一隻白毛狐狸,那慵懶的模樣像極了楞嘉的形容。我悄悄走得近了,他卻不搭理我,搖搖尾巴往前走了。
我就知道,這隻狐狸一定不是楞嘉。因為,楞嘉說過,隻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跟著我。
可是,他臨終前給我的那句話,我終究是不知。
後來,我強行將那隻狐狸帶回了碧落。因為,我知道這世上再也尋不見第二隻狐狸,與楞嘉生得如此相像的了。
我悉心的養著他,我告訴梧桐說:“這是你徒孫,你徒弟總算想做一回師父了。我也想嚐嚐,做師父是什麼滋味?”
“看來,徒弟真是長大了。”梧桐看著我,靜靜的凝視了許久,才輕笑著走出了清風殿。
梧桐走後就沒有再回來過,他將整座碧落山交給了我。我也不知他去哪裏了,隻記得前夕他說過一句很古怪的話:“我也該像你一般自在的飄蕩些年了。”
而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日日養著那隻狐狸,我給他取了個名,重光。
重光跟著我修行了三千年,便修得了人形,較之我當年,真是算天生奇才了。他幻做人形的那一日,整座碧落都染上了赤色,這是狐族帝君的光暈。
重光也是狐族帝君一脈,他和楞嘉流著一樣的血。他生得很美,比楞嘉還要美,三千青絲披散在肩頭,絕美的唇角揚起一抹邪笑,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恍然看見了梧桐的影子,又看見了楞嘉,他抬手揮開折扇風雅的刹那,又像是顧生回來了。
我就那般怔怔瞧著他,瞧著那隻白毛小狐狸,長成了俊美的少年郎。他笑著朝我道:“師父,你看我好看麼?”
“好看,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狐狸。”我笑著笑著,抬袖不覺眼角一片濕潤。
重光睜大了桃花眼,慌忙拉過我,急切道:“師父,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些故人。”我忙抬袖拭去眼角淚痕,含笑遮掩過去。
重光又道:“故人?師父有很多故人麼?”
“沒了,師父隻有你了。”我看著年幼無知的重光,不禁輕笑道。
“師父,別哭。重光會一直陪著你,一直陪著你,哪裏也不去。”重光的話讓我安心,也讓我感動。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沒有人一直陪著我。
日子一天天過去,後來重光一天天長大了。他開始向往碧落山之外,我不可能永世困著他,一己之私將一個翩翩少年困在山中。
我便尋了個由頭,放他下山曆練去了。我從未想過,這一放手,再見時,已是三千年後。這三千年來,我覺得愈發寂寞了。
也許是因為,身邊突然少了個人。重光回來的那日,我拉著他喝了很多酒,我很歡喜他的歸來,又憂心他再度離開我的身邊。
醉笑之中,我忽然明白了梧桐那些年的寂寞,那些年的醉生夢死。惟有如此,才能釋然的放開徒弟的手,讓他獨當一麵,讓他去曆練去長大。
看著徒弟的長大,徒弟的變化,幾多歡喜,幾多憂。他高興的拉著我的手,跟我講在外遊曆時所見所聞,他又結識了那些友人,又漲了哪些見識。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一定和我當年初歸碧落時一模一樣。
我忽然很能理解重光,便又放他下山去了。
我獨自在碧落等了許多年,醉生池上的碧桃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如此,不知往複多少個春秋。重光再歸來時,他帶了一個女子,生得很是清秀,肌膚宛如白雪,秋水明眸,很是空靈。
我沒有問那女子的來曆,見其眉目傳情,情竇初開的模樣,心中自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