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獨孤綠和桃衣一同躺在床上,就如同以前一般,她們二人側著身子麵對麵躺著。
“你真的打算不告訴南宮離嗎?”獨孤綠聽桃衣說完南宮離平安無事之後,皺著眉頭這麼問道。她一想到桃衣隻剩半月可活,心就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攥住一般。
隻見桃衣笑了笑,搖搖頭道:“不告訴,金陵城的事情至多七日就能解決,之後我就宣布將撚桃山莊解散,所有陣法相關書籍都上交朝廷。做完這些之後,我就回桃山上。等時間差不多了,綾子就麻煩你來替我將我的屍身燒了,把骨灰撒入東海就行。”她說著這些,語氣十分平淡,就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聽了她的話,獨孤綠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你何必這樣,你告訴南宮離吧,說不定……他那麼有辦法的人,醫術又那麼高,一定會有辦法的啊!”
“……”桃衣沒再說話,隻是帶著淡淡的笑容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替獨孤綠擦去了眼淚。
門外風聲越來越大,模模糊糊聽見有人說下雪了。屋內有火盆,倒是不覺得冷。
桃衣提獨孤綠擦了一會兒眼淚後,笑出了聲,道:“綾子,我這幾年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你。不管我是和唐喬宇糾葛,還是和南宮離相愛,你都始終站在我身旁護著我,生怕我受委屈。”
“這幾年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變多,又一個一個變少,一直在的隻有你。我最開始下山認識的浪浪……已經杳無音訊了,而岑墨,她死在我手裏,小染如今已經算不上朋友了。唐喬宇死了,黑衣人成了我的手下,我也回到了撚桃山莊。”桃衣說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終於掉下淚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以為江湖是行俠仗義,是縱馬逍遙,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江湖還有愛恨情仇,還有生離死別,甚至還有背叛、虛偽、陰謀、算計,如果早知道的話,我寧願從來都不下山來,我寧願從來都……不曾踏足江湖。”說著,她的眼淚仿佛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獨孤綠見她如此,便伸手去堵她的眼睛:“你別這樣,我不會離開你,我也不會背叛你不會算計你,我永遠都是你的生死之交,永遠都是你的好姐妹!”
“綾子……”桃衣抓住了獨孤綠的手,道:“我想我知道麵具人是誰了。”說著,她從床上坐起來。
獨孤綠冷不丁被她冒出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糊塗了。隨著桃衣起身的動作,她隻感覺到一股寒意鑽進了被窩裏,便隨著也坐了起來:“是誰?”
桃衣卻並不理會她的問話,徑自走到房間的書桌前,拿過紙筆,開始寫著什麼。
見她如此,獨孤綠也不再多話,隻是披了一件外袍起身後,順手將傍晚南宮離送來的大氅給桃衣披上了。
窗外此刻刮起了風,雖然屋內火盆燒得很旺,但屋子裏有一扇窗戶外的支棱沒有取下,總覺得有風從窗縫裏鑽進來。
獨孤綠搓了搓手,打開窗戶準備取下支棱的時候,看到漫天飛舞的大雪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聽到她的呼聲,桃衣抬頭看了一眼,笑道:“今晚這雪估計要下到明日,看來洛陽王又失算了。”
“你是說他本打算今天夜裏突襲的嗎?”獨孤綠回頭笑問。
“差不多吧,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是這樣的。不過現在下這麼大的雪,他要是不盡早攻下金陵,那麼隻能退兵了。”
“也是,否則光這天氣就能將他那十萬將士凍得夠嗆,屆時我們再來一個反撲,他們也就隻能束手就擒了。”獨孤綠笑著說完,準備關起窗戶時,眼角瞥到樓下有一個身影正在緩緩的朝她們住的這個院子挪來,看樣子,有些像是夏良笙。
想到這裏,獨孤綠幾乎是想都不想,“啪嗒”幾聲關了窗戶,便就開始換衣服。
看到她的動作,桃衣愣了愣後,問道:“你要出去嗎?”
“我要下樓,我好像看到夏良笙了!”獨孤綠說話間,已經將衣服換好了。隻見她甚至用上了輕功,丟下一句“我去去就回”,就開門衝了出去。
桃衣見狀,有些沒反應過來。片刻後,笑了笑,換了身上的寢衣,披了大氅,也走了出去。
樓下。
夏良笙與無名麵對麵坐著。今天夜裏天氣太冷,夏良笙進了客棧後院後,便吩咐店小二煮了薑糖茶送上來。獨孤綠到的時候,夏良笙已經脫了外袍,正捧著熱乎乎的薑糖茶正在吹氣。
“砰!”獨孤綠毫不客氣的在夏良笙旁邊重重坐下,鼻子裏發出一聲重重的:“哼!”
聽到動靜,夏良笙就知道是獨孤綠了。隻見他頭也不抬,隻是輕輕啜了一口薑糖水後,就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不是我綾兒嗎,幾天不見甚是想念,怎麼又漂亮了許多!”
無名聽到他這樣一句話,不由得都有些哭笑不得。身為唐門最年輕的長老,不但沒有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顯輕浮,反而說起話來總是流裏流氣,像個小流氓。
而獨孤綠聽到夏良笙這番話後,心中的怒火莫名就被點燃了。